安烁此行并未走官道,临时改道的线路只有阿木知晓,除非中途有人窃取路线图。
奸细只有可能是杨延霖或琅伯,但安烁一口咬定琅伯不会害他,杨延霖也在全力救治病人,即使他们有嫌疑,也没有证据。
知州傅延作为樊州长官,应该清楚抗旨出逃是诛九族的大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逃去哪里都必死无疑。
况且,疫病的危险程度,唯有朝中几人知晓,并未对外散播,傅延并无理由外逃。除非朝中有人与之勾结,散布疫病无药可治的谣言,令其因害怕而失去理智。
屠城谣言更让周卿颜确信,朝中势力已渗入樊州。但小小的樊州,为何会让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如此兴师动众?他们到底在觊觎什么?
最让他担忧的是云攸,她本不该来此,她以医官的身份派遣至此,为何樊州的官员都知道她王妃的身份?那些泄露她身份的人,到底有何阴险的目的?
一切答案揭晓,唯有待傅延醒来。
周卿颜昨日已派尚贤乔装医侍,跟随济世堂的医师,贴身保护傅延。
他担心尚贤一人太过疲累,就带上阿木一起去帮衬。
清早,周卿颜和阿木换了一身布衣出了驿馆,前往府衙的途中,他们看见施药棚里挤满了饥不裹腹、面黄肌瘦的百姓,他们衣衫褴褛,抱着稚子,搀着老人,神情悲伤而又绝望。
此时正是放汤药的时间,众人排着队领到一碗药和一小袋粮食。
周卿颜和阿木隐在不远处的大树后,看见许多人将汤药倒掉,怀揣着粮食离开了。
两人蒙上面巾,走上前领了汤药和粮食,坐在一个抱着稚子的中年妇女身边。
周卿颜把粮食递给女人,低沉着嗓音道:“这个给你吧,孩子要多吃些,病好得快!”
说完,周卿颜与阿木一同扯下面巾,当着女人的面,将汤药一饮而尽,又将面巾蒙上。
女人伸出手欲阻止他们,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阿木将粮食递给她,她把两袋粮食揣进怀兜里,左右瞧瞧,才低声说道:“我见你们心善,才好心提醒你们,这汤药喝不得!”
“为何?”
阿木差点喊出来,周卿颜一个犀利的眼神投过去,他吓得紧紧捂住了嘴。
“你们可知,为我们诊治的医师,是麟王妃,一个污秽的埋尸女,疫病就是因他们而起,他们是天煞孤星,遭天谴,报应到无辜百姓身上,我们恨不得杀了她,怎么能喝她的汤药?”
女人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张牙舞爪的动作甚是诡异。
“谁……”
阿木暴怒地跳起来,又被周卿颜瞪了一眼,他又乖乖地蹲下身来,撇着嘴,握着拳,手心被指甲扣得生疼。
“这事我咋不知道?你瞎说的吧?”
周卿颜佯装镇定地问,心里早已拔出了千万把刀,恨不得将那造谣的人千刀万剐。
女人急了,站起身,憋足元气,大声说:“是东街屠夫王三说的,他说是瓜婆告诉他的。”
阿木欲要再问下去,女人见有人看过来,脸色骤变,抱着孩子匆匆离开。
“我这就去把瓜婆抓来!”
阿木气得咬牙切齿,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周卿颜拦住他,手指头在他头上重重一弹,淡然地说:“你仔细想想,云攸的身份只有朝中几人知晓,他们若要散布出来,定是暗中勾结樊州的官员。”
“你去福如客栈,寻严长史来府衙,有要事相商!”
周卿颜说完,又沉思片刻,忧心重重道:“罢了,你去府衙,与尚贤两人死守傅延,汤药、吃食,所有近身的物什,皆要仔细盘查,他若是有丝毫差池,唯你是问!”
樊州众多官员中,周卿颜只能信任严长史一人。他曾是周朗老将军的部下,因在战场伤了一只眼睛,回樊州做了个小侍卫。又因在西岭坡剿匪中的功绩卓着,擢升为长史。
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周家在樊州的眼线。樊州安置的战死将士遗孀,皆由他负责照顾。
重疫患者安置在樊州最大的客栈——福如客栈,站在客栈二楼就能望见府衙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