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村人便留在村子里等年轻人们回来,结果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等到村人的回归。
那些离开家乡的清湖村人,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一年、两年、三年,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却不见一人回来。
老人们便下意识觉得,外面的人一定是出了事。
于是又有一部分稍微年轻一点的中年人决定出去,去寻找家里的孩子。
不管能不能找到,哪怕他们死在外面,也要把尸骨带回来。他们清湖村讲究入土为安,只有葬在家乡的土地里,灵魂才能获得永恒的安息。
可是这一批人走了,同样再也没能回来。
之后村子里便彻底只剩下年迈的老人,这些老人日复一日地盼望着,盼望着家人的到来,他们经常会走到村口朝着远处张望,他们总是对着圣土祈祷,他们一日日地等待、等待,等到所有人都白苍苍。
一直到死,他们都没能等来自己的孩子。
清湖村的孩子们,都去了哪?他们有没有安息?
老人们怀揣着无尽的遗憾一一死去,村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荒废的屋子越来越多。
还有一些老人临终前会走入那条通往外界的路。
不论是谁,只要走向那条路,最后都再也回不来。
最终,清湖村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此刻坐在孟园对面的老人八十年前还是位少年,他是唯一坚持不离开清湖村的年轻人,当时的执拗让他成为留在村子里的最后一名村人。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抹泪,明明已经近百岁了,此刻却如孩童一般涕泗横流。
“外面、外面到底怎么样?清湖村人都去哪了?你能找到这里来,肯定也是咱们村的后人吧?他们、他们是不是早就、早就……”
“我这些年也想过出去,去找他们,可我也怕我这一走,以后要是人回来了,不知道这是咱村子该怎么办?八十年了,八十年了,好在终于让我等到了。”
老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孟园轻轻叹息一声,说:“外面的清湖村人,很好。”
“很好?”
老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迫不及待地、痛心疾地追问,“他们都还活着吗?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那么多伯伯婶婶死之前,都还念着孩子啊!他们都是我一个个送走的,只有我一个人给他们入土为安,那些人怎么能不回来?”
孟园说:“他们回不来。”
老人又呆住了,似是不能理解这句话:“怎么会回不来?路就在那里,他们只要走,就能走回来啊!”
“外面的清湖村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孟园语调缓慢道,“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吗?只要从村子里走出去,外面的人就再也回不来。因为他们看不见清湖村。你们一直在等他们回家,外面的清湖村人也一直在找回家的路。双方却都看不见彼此,这就是真相。”
!成了断壁残垣,地上都是破瓦空墙。
孟园缓步走在村中,不见半分人烟。
家家户户都敞着大门,却无人居住的痕迹。
她一路往里走,只见那些门户里的桌椅全都腐坏烂在地上,村子周围的田地也都是空置的状态,倒是不曾长出杂草,不知是不是因为圣土的缘故。
清湖村的人,竟然全都走光了吗?
孟园改了个方向,朝着圣土所在的位置而去,她记得地方在哪。
不过就在她来到圣地前时,却见圣地边跪着一位白苍苍的老人。
老人估计有上百岁了,穿着破旧的衣裳,身形瘦弱不堪,低垂着头,虔诚地跪坐在那块散着祥和气息的雪白田地旁,宛若一只羽毛快要掉光的、垂死的鸟。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老人惶然地转头。
二人四目相对
,下一秒,汹涌的泪水从老人凹陷浑浊的眼中滚落出来。
“终于、终于,八十年了,终于有人回来了!”
他颤抖着,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出一声好似从肺腑里吐出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