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阊先是偶尔清醒,接着连人也认不出了,几日未曾进水米,人就去了。
邓绥听到讣告,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幼弟的早逝依然让她心如刀割,悲恸异常。
她这些兄弟姊妹只剩下大兄、三兄和小妹了。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能依赖说得上话的人越来越少了。
邓阊去后,邓悝也病倒了,连为幼弟送葬还是仆人抬着他去的。
太医令受命为他诊脉,诊断完直摇头,邓绥和邓骘强行命令邓悝在家修养。
邓绥在邓阊入殓的时候,过去悼念。刘隆也提议去,只不过邓绥阻止了他。
当年刘隆参加邓弘的葬礼,主要是因为邓弘是他的师傅,天地君亲师,即便大臣们有什么异议,也不大好说出来。
但邓阊就不一样了,他名义上只是刘隆的舅父,还是之一。
邓绥参加完幼弟的葬礼回来,就生了一场病。
刘隆心中极为担忧,邓师傅去世不到三年,邓阊就去了,一向身体强健的邓悝也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只怕也不能长寿。
邓绥靠在引枕上,伸手接过小皇帝递过来的药碗,道:“你不必在此忙活,要以学业为重。”
刘隆摇头道:“母后放心,等你用完药,我去找师傅补上课程。”
说完,刘隆眼巴巴地看着邓绥,直到她将药喝完。刘隆赶忙接过来,又送上清水漱口。
邓绥收拾妥当,摇头道:“隆儿,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里有陆离等人。”
刘隆摇头道:“万一母后……咳咳……不喜喝药怎么办?”
邓绥闻言,不知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我又不是你。”
刘隆是喝药困难户,年纪小的时候为了活命他会乖乖喝药。但自从过了十岁,一日比一日放飞,喝药非得江平或邓绥看着,否则就可能偷工减料。
刘隆拍拍胸口,曲起胳膊,向母后展示他那略健壮的体魄,道:“我身体好着呢。母后,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邓绥点一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转头看了眼窗外,只见明晃晃的阳光照耀大地。她摆手道:“去上课吧,莫要晚了。”
刘隆这才起身离开。
待皇帝离开后,邓绥让陆离扶自己起来。陆离一边扶她,一边感受到太后轻飘飘的身体,心疼道:“陛下,你且听圣上一回,好好养身体。你这次生病把圣上吓得不轻。”
邓绥道:“我的身子不打紧,咱们先去外面走走。”
陆离这才放心,小心翼翼地扶着邓绥往外走,劝道:“陛下不仅是邓氏和圣上的主心骨,还
是大汉的顶梁柱。你身体好了,他们才安心。()”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冲散了邓绥身上苦涩的药味。
圣上是个好孩子啊!◇[(()”
邓绥手搭凉棚看向太阳,被阳光刺了下眼睛,转开眺望远方。
阊弟刚下葬,刘隆就建议册立阊弟的儿子邓忠为西华侯。
陆离赞道:“圣上仁孝,只是他年纪还小。陛下纵然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难道就放心让圣上应付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
“圣上性格温软,可不是朝堂上那些人的对手,还赖陛下护持呢。”
邓绥一边走,一边摇头笑:“圣上是温软,但不可欺。”
邓绥发现刘隆面对豪族的问题时十分冷酷,有一次还语带羡慕惋惜没有郅都张汤这样的“能吏”
。
邓绥当时听了既欣慰又感慨,欣慰的是若自己一日去了,这孩子绝对对会掌控朝堂,感慨的是不愧是刘氏子孙。
陆离对皇帝的印象还停留在每日依偎在皇太后身边的稚童,但她没有反驳皇太后,只道:“圣上才十四岁呢,按圣上的说法他这只能算十一岁。”
邓绥道:“他呀,老是弄一堆歪理邪说。”
陆离笑道:“这还不是仗着陛下疼爱他。”
邓绥叹了一口气,道:“你找个时间问问江黄门,圣上有无喜欢的女子,若没有等我病好了,再以召女史之名宣些世家女进来。”
邓绥低头看见自己细弱的胳膊,她能看出皇帝对她病重的担忧与惶恐。其实,她也在担忧自己的寿数。
皇帝虽好,但年纪尚小,虽然嘴上和陆离说着皇上会处理好一切,但心中着实放心不下。
若自己现在去了,只怕那些大臣欺上瞒下,隆儿若想掌控朝堂只怕还要经过一番磨难。
除了这个,邓绥还担心刘隆一直定不下婚事,将来会被大臣裹挟,说不得委屈了他自己。
邓绥将刘隆视若亲子,自然不舍得他受委屈,至少不能让隆儿为后宫之事担忧。
隆儿心软,对自己人极好,只怕他将来处理不好后宫,反而受其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