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提到这些天灾,刘隆就忍不住暴躁起来,老天爷是专门和东汉过不去吗?
每年水旱蝗震来一套,甚至有些年份还来两遍。水旱蝗就像钝刀子,而地震就像利刀子,两把死亡之刃收割着东汉百姓的生命。
想到此处,刘隆趴在小案上长吁短叹,他甚至怀疑,这样的天气是不是因为他的到来才出现的。
在连年这样的灾难下,真有王朝能不亡而扛下来吗?
正在刘隆想东想西的时候,一条条诏令从朝堂之上发出。劫后重生的百姓在长吏的组织下,清查失踪,救助被困百姓,齐心协力重建家园。
哀戚之中透着秩序。
地震过后没三天,雒阳城就下了一场大雨,土地得到浸润。百姓连忙放下重建房屋的活计,开始播种菽麻棉黍等作物,又在荒地上洒下稗子备荒。
稗子乃是田间的一种恶性杂草,抢夺地力,一旦出现很难清除,还会造成粮食减产。这种旺盛的生命力也让稗子成为百姓的备荒粮。
半个月后,邓绥和刘隆又搬回了崇德殿居住。
以前地震发生的地方离雒阳远,众人也未将地震前的预警记在心里,整个皇宫只有刘隆一人将地光和地震联系在一起。
在守夜
()的人还在对突然出现的光亮恐惧不安时,刘隆已经跑到了外面。
除了地光,地震出现前的征兆还有浑浊的井水,以及躁动不安的鸟兽。
但实际上,宫中诸人包括刘隆在内,都将这些看作天气炎热造成的,而且长时间的干旱炎热未尝不是地震的前兆。
邓绥对宫中忠心护主的奴婢赏赐后,严厉处罚了慌乱弃主和守夜的人,特别是前殿和后殿的守夜人,还有蔡伦等一众管理失察的宦官。
灾难发生前,竟然首先是皇帝预警,简直就是宫中的丑闻。蔡伦低头认完罚,回去就在宫中展开地震知识学习和地震预演。
每个宫殿外都配了锣鼓以及制定了地震预警规则。邓绥觉得这样很方便,就下诏把这一套在郡国大城施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地震造成的心里阴影渐渐被新的记忆掩盖,生死之间的恐惧慢慢化作谈资,以及,逝者已矣,生者长存。
张衡最近感到皇帝的目光看他越来越迫切,心中苦笑以及烦恼不已。那个监测地动的工具还没有头绪,日食的验证也卡住了停滞不前。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欠了皇帝八百万钱似的,每每见到皇帝心虚不已。
“张师傅……”
刘隆叫住教完课想要溜走的张衡。
张衡无奈地转身行礼,问:“圣上,有何吩咐?”
刘隆被张衡的表情逗笑了,叫上他,一行人来到一处阔朗的宫殿。江平将会稽郡的舆图、地形详情和某任会稽太守的奏表等资料给了张衡。
张衡不明所以,刘隆解释说:“朕统计了近十年发生的灾害,发现灾害发生地以北方居多,因此想着能不能在南方多开放一些荒地,弥补不足。”
“朕看到会稽郡有一处地势平缓的平原,若开垦出来,想必是膏腴之地。”
刘隆要找可供新开垦的地区,首先想到的是江浙沪地区。
按图索骥,刘隆发现绍兴山阴附近竟然是一片季节性沼泽地。此地北临杭州湾,南有会稽山,东西各有河流夹带,地势西南高东北低,每年夏秋逢山洪或者海潮,这里都会成为一片汪洋。
若是捯饬捯饬,一定是一块丰饶的土地。刘隆对张衡说完,就停下来,静待张衡看完。
“朕想问张师傅,这地方修筑一条长堤,因势利导建成人工湖,利用此湖蓄水防旱,不知是否可行?”
刘隆又说:“曾经有一任太守也提过修堤一事。”
张衡听完,沉吟一下,说:“按照现在资料的确实可行,挑土筑堤,借助地形围成人工湖。只是下臣对水利不精,不敢妄下结论。”
刘隆拿资料过来,也只是抱着咨询的态度,听了张衡的话,点点头,又问:“张师傅,可有认识精通水利的贤才?”
张衡想了想,说:“下臣听说马季长有一族人,通水利之事,嗯……好像是叫马臻,尚未而立。”
刘隆听到是世家子,心中点点头,若是人品才能没问题,任用为官的阻力会小很多。
刘隆自从上次地震后,对它即位以来的灾害发生的区域做了详细的统计,以北方居多。
大汉的赋税收入主要来自黄河中下游的郡国,南方所占比例较少。但是经过数百年的开垦,北方土地的地力普遍衰退,又多水旱蝗灾。
倘若北方水旱一直持续,那么长江中下游这块宝地的挖掘,就不得不提上日程。
宁绍平原、太湖流域、云梦泽(洞庭湖前身)……这些后世产粮地区,都是刘隆重点关注的对象。
只是……
刘隆脑海中浮现了长江以南郡县设置图,相比于北方的稠密,南方的郡国更加疏阔,对比鲜明。
郡县设置与人口相关,可想而知,东汉现在南方的人口密集度要远远低于北方。
以云梦泽举例,地跨洞庭湖平原与江汉平原,广袤浩渺,但是秦汉时此地荒无人烟,郡县更是没有。
开垦荒地,兴修水利,不仅要考虑地形,还要考虑当地人口,若人烟稀少,兴修水利得不偿失。
排除了云梦泽,南方较为繁盛的吴郡和会稽郡成为兴修水利的首选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