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连年水旱,外有西羌,母后身体力行节俭,纵观雒阳势族,也唯有邓师傅能做到这样。邓师傅是堪为天下表率的大儒啊。”
刘隆感慨。
邓骘说:“四弟只做了他应该做的事,不敢当圣上如此盛赞。”
刘隆摇摇头:“知易行难,不是人人都能像邓师傅这样的。昨日,尚方丞送来雕版印刷的五经。前些年我就和母后说,等五经印好第一部就送给邓师傅,只是……书印好了,邓师傅却走了。”
“四弟无福。”
邓骘叹道。
刘隆接着说:“那几部书我让母后带来了,至于是供在灵前,还是陪葬,大舅父你们安排就是。”
邓骘闻言,想了一下,说:“我听人说,雕版完成再印刷极为便捷?”
刘隆点头。
“那就与四弟随葬,四弟自幼爱看书,也好也好。”
邓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怅然,仿佛想起了过去兄弟们相处的时光。
刘隆沉默了一下,说:“大舅父,可让几位表兄弟进来?我听广宗表兄说,家里的兄弟聪颖好学,以前是没有机会,今日正好有了机会,不如见一见面,熟悉熟悉。”
邓骘闻言,谦虚说:“子侄儿顽劣,望圣上莫要嫌弃。”
说罢,退去,召几个孩子们进来。
说孩子倒是不恰当,邓凤已经娶妻,是个大人了。他带着兄弟们过来拜见圣上。
刘隆的脸绷着,装成大人的模样,让众人坐下,问了几位表兄弟现在读什么书,读到哪儿了,又问了他们的师傅是谁……看起来颇有几分长辈抽查后辈功课的模样。
几人渐渐熟悉起来,刘隆也不是难相处的人,谈话间的氛围渐渐变得融洽。
刘隆将虎头虎脑的邓忠召到身边坐下。邓忠只有四五岁,一双眼睛又大有黑,脸蛋圆鼓鼓的,瞧着分外可爱。
刘隆这是第一看到比自己小的小孩,心中十分新奇,笑着逗他:“朕刚才没注意,你是谁家的孩子?”
邓忠绷着脸,拱手说:“启禀圣上,我阿父是西华侯,阿母是耿小鸾。”
“错啦,错啦,阿忠不可直呼你阿母的名字。”
邓广宗出
()声提醒邓忠。
邓忠迷茫地抬起头,不知所措。刘隆拍拍他的头,颔首说:“原来是西平侯家的表弟啊,你多大了。”
邓忠刚才的话被邓广宗否定,现在一脸茫然地看向邓广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邓广宗扶额,说:“你多大了。”
“四岁了。”
邓忠回道。
刘隆指着邓忠说:“四舅父他就在朕像阿忠这么大的时候过来教导朕的。”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下来,邓广德邓甫德两兄弟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过了一会儿,邓广宗打断了沉默,说:“我们兄弟常听叔父说,圣上天资聪颖,非我们兄弟能及。我原本不信,后来与圣上一起学习,才不得不信,我们兄弟确实远不如圣上。”
刘隆摇头说:“只不过全赖四舅父等师傅教导有方。”
刘隆的教育团队汇聚了大汉最顶尖的人才,有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邓绥、科学家张衡、文字学家许慎、经学家马融,邓弘的经学成就虽然比不上马融,但也是当世有名的学者。
按刘隆的说法,他即便是一块朽木,这群人也能将他雕成花儿;即便是一堆粪土,这群人也能将他扶上墙。
刘隆和邓凤兄弟说着话,直到有人过来请圣上出去,再次祭拜西平侯。
祭拜完,邓绥和刘隆二人吃了饭,由着邓氏的安排住下。邓绥住到了从前的院子,刘隆的住处则是原平寿侯住的院子。
江平服侍刘隆洗漱完,放下帐子,坐在他榻边打扇,啧啧叹道:“常言邓氏豪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刘隆这一日的身边都由邓氏的人陪同,没有不顾颜面地乱看,只是余光瞥见,宅第高起,亭台楼阁,奇花异草,美轮美奂。
“邓氏乃是开国元勋,邓禹更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几代财富积累才有今日,不知为奇。”
邓氏说道。
一个家族存在了将近百年,家族子弟历任高官显禄,能积累下这样的财富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
不足为奇。
刘隆的心中连说了三个不足为奇,然后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同样存在将近百年的国库,那真是比脸都干净啊。
什么时候大汉的国库能丰裕起来呢?
刘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江平平躺在离刘隆不远的榻上,问他:“圣上,你睡不着觉吗?”
刘隆翻过身,脸对着江平的方向,说:“我在想什么时候大汉也能米烂在仓库里,穿钱的线都腐朽断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