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挚恂的眼前豁然开朗,明媚的阳光澄澈地洒满整个院子,前面正是崇德殿。
挚恂屏息进了前殿,只见皇太后和皇帝坐在上头,他上前朝拜。
皇太后颔首,请挚恂起来,说:“自朕受先帝托付执政以来,水旱蝗震不断,边患才息,百姓困苦,府帑枯竭,朕与圣上日夜忧心。”
“所以特将挚公起自乡间,望挚公为朝廷筹划,不必有所隐讳。”
说罢,邓绥看着挚恂。
挚恂回道:“陛下和圣上可知我大汉已经积弊丛生了?”
刘隆一听,身子下意识地坐直,问:“依挚公所言,朝廷有何积弊?”
挚恂侃侃而谈,道:“第一,朝中任人唯亲,赏罚不明;第二,恩荫泛滥,有德者少,无德者多;第三,孝廉茂才选拔泥沙俱下;第四,县令郡国二千石不称职者十之八九;第五,豪族良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第六,豪族世家奴婢成群,又有宾客佃农,不仅与国无益,反而是生乱之源。”
邓绥和刘隆听到挚恂毫不忌讳的言论,均是十分诧异。刘隆可以肯定前两条,这挚恂一定是在针对邓氏。
“请挚公教朕解决这些积弊的方法。”
邓绥出声道。
挚恂道:“陛下只要赏罚分明,亲贤臣,远小人,抑侥幸,抑豪强,这些积弊便可自消。”
刘隆内种冒出几个字,:这人是玩
他的?
挚恂说的这几点确实是大汉的问题,但他这解决办法也太迂阔了。就好比一个人说我穷,另一人给出解决办法就是你去赚钱啊。
赚钱是解决穷的办法,这个没错。然而大家都知道要赚钱,但不知要怎么去赚钱,是去摆街边摊,还是进大厂。另一人都没有给出准确的解决切入点。
马融和马女史也不是这样迂阔的人啊!刘隆心中郁闷。
邓绥脸上丝毫没有被针对的尴尬,继续问:“挚公学问淹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知挚公可否为天下苍生计?”
挚恂道:“承蒙皇太后和圣上不弃,草民愿为博士教化百姓。”
刘隆很不解地看着母后和挚恂一来一往地问答起来。母后甚至还向挚恂询问了他对太学的看法,挚恂亦是侃侃而谈,不过这次比刚才那一问详尽多了,也可操作多了。
刘隆对挚恂的这些建议,忍不住点头称赞。他是有在郡国建学校的想法,挚恂正好可以作为主持这件事的领头人。
大约半个时辰后,挚恂告退,邓绥命他将今日奏对整理之后上奏。
刘隆恍然回神,觉得这挚恂真是个怪人。他口中的积弊几乎是每个朝代的痼疾,即便是当时解决了,以后还是会复生。听着犀利,实则迂阔。
不过,这也说明了挚恂这人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人,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么“犀利”
的言语,只用太平之谈搪塞自己就好了。
挚恂离开后,邓绥笑问刘隆对他的印象。刘隆想了想道:“学问是没得说,而且他是想做事,但不知能力如何。母后,要给他安排什么官职?”
邓绥低头沉吟,半响道:“他是帝师之师,不可怠慢,普通五经博士怕是不妥当。不如令设一职,督管博士。”
刘隆点头,心里一遍遍想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如设太学祭酒一职统管太学及郡国学校,他……”
刘隆深吸一口气,道:“能则上,无能则黜。”
罢黜下来当个朝廷装点门面的吉祥物,或者人才再利用,去教导学子,总不能白白空置。
邓绥闻言,看见刘隆一脸不忍外加心痛的表情,笑起来道:“你换个角度看,他若是孝廉,又有才华,你会任用吗?”
刘隆闻言认真想了想,肯定道:“会。”
邓绥劝慰他道:“考试虽然在很多时候能证明一个人的才华,但是——”
邓绥顿了一下,看着刘隆认真道:“挚恂不需要,他教出马校书郎这样的人才已经说明了他的才华。隐居不仕,不慕名利,甘于平淡,这已经证明他的品性。有才有德,焉能不任用?”
“什么是识人?这就是识人,能一言断人富贵生死者少之又少,对于普通人而言,识人无非就是观其言察其行而已。”
刘隆愣住,邓绥继续道:“挚恂的过往行为,我与隆儿L都已知晓,又与他面谈过,知他心思通明,博学多才,胸有丘壑。他正是朝廷需要的人才。”
“至于隆儿L所担忧的做
不好(),隆儿L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邓绥笑起来?()_[((),柔和的目光看着隆儿L,道:“多给大臣们一些信任,时间会证明一切。”
刘隆的心中蓦地轻松下来。身在东汉,他老是将半知半解的明清和现代知识带进去。
然而他处的时代是封建社会刚刚起步的东汉,是才脱离先秦贵族政治的东汉。不能与现代乃至明清,一概而论。就是读书人,东汉与后世相比要少很多。
“我明白了。”
刘隆郑重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