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他又不嫌孩子狼伉了。
肩舆在正厅门前停住,桓宣扶着傅云晚下舆,与她并肩向内走去,厅中的宾朋立刻全都起身相迎,桓宣依旧抱着孩子,一向凌厉的目光此时带了笑,环视致意。
满月礼从来都是母亲张罗,母亲怀抱婴儿,父亲只要出席便好,偏他办得这么隆重,事事亲力亲为不说,到最后正宴时还要亲自抱着孩子露面,简直是绝无仅有了。许多宾客心里诧异,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谁不知道他极宠爱王妃,极珍视这头生儿子,为了母子两个近来战事都休了数月,专心伺候月子呢?
当下众人一起高呼:“恭喜晋王,恭喜王妃,小公子万千吉祥!”
“都坐吧。”
桓宣点点头,一手抱着一郎,一手扶着傅云晚,心里柔情满溢,不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让凌越等人简直惊掉了下巴。眼前这扶着媳妇抱着娃,笑得嘴都合不拢的难道就是他们英明神武、不苟言笑的晋王殿下?不是吧!互相交换着眼色,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一阵阵咳。
厅堂正中设了榻,桓宣请陶夫人坐了,这才郑重把一郎交到她手里,躬身道:“请大舅母为一郎剃发。”
“好。”
陶夫人含笑接过,拿起小剃刀轻轻剃了三下:“一剃平安,二剃吉祥,三剃如意。岁岁无忧,长命欢喜。”
傅云晚侍立在旁,看着剃刀划过,露出一小片碧青的头皮,她和桓宣头发都好,一郎随了他们,生下来就是一头乌油油的好头发,这孩子真是会长,专挑他们的优点呢。
三次剃完,陶夫人将胎发撞进锦囊里封好,交到她手中,傅云晚双手接过,交给阿金用玉匣收了放好,旁边桓宣连忙又从陶夫人怀里抱过孩子,夫妻两个一起躬身向陶夫人道了谢,此时满月礼最为要紧的剃发之礼便是完成了,众宾客欢声雷动,纷纷又说起了吉祥话。接下来该当抱着孩子在厅中巡视一遍,让所有人都看看孩子的模样,桓宣却突然说道:“诸位随意吧。”
他抱着孩子扶着傅云晚,再没他话转身就走,傅云晚满心里不解也只得跟上,出了厅堂时刚想问,他先说道:“屋里人多气味杂,别熏坏了你,再者小东西也还娇嫩,还是注意点好。”
傅云晚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她自有孕以来对气味格外敏感,他怕她闻到了不舒服,一郎太小抵抗力弱,原也不好到人多的地方待得太久。他虽然口口声声嫌弃孩子,心里却是关切得很呢。向他靠了靠,软着声音:“好,都听你的。”
都听他的?桓宣低低一笑,忽地凑过来,嘴唇蹭着她的耳朵:“那么晚上,也听我的。”
傅云晚猛地反应过来,又羞又急:“你真是的。”
桓宣无声笑着,这几天她精神好多了,就算那件事不行,别的是不是也可以想一想了?要知道他可是素了四五个月,那股子邪火要是发泄出来,简直是火烧连营。
既起了这个念头,便觉得这一天过得格外慢,桓宣等了又等忍了又忍,好容易熬到天黑,急急忙忙去净房里洗漱了回来,迎眼看见一郎的襁褓还在枕边放着,心里顿时一凉:“他都满月了,还要赖在这里睡吗?”
别人家都是乳娘带着睡,偏她心疼得紧,夜里总要亲自带着,这小东西能吃得很,每夜总得喂上一次,吵得她睡不好觉,更吵得他亲近不得,实在可恶。
傅云晚没猜到他的心思,还道他是嫌弃一郎总要半夜起来吃奶,笑着说道:“还小呢,至少要到一岁以后再让他跟乳娘睡吧,现在还是我带着放心。”
一岁以后?还有十一个月,三百多天都得有这小东西在这里捣乱?桓宣不说话了,沉着脸站了半晌,忽地一指头点在一郎额头:“小东西,你也配!”
她的卧房她的床,从来都只有他能来,小东西也敢跟他抢!
一郎本来睁着眼睛看爷娘说话,这会子被他指头一点,憋着嘴哇一声大哭起来,小手舞着身子努力扭着,扭不动,于是哭得更伤心了。傅云晚心疼坏了,连忙抱起来在怀里拍抚亲吻着,连声安抚,又向桓宣道:“你别骂他,更别打他呀,多疼。”
桓宣简直要气笑了。方才那轻轻一点他收着力气,连蚂蚁都捏不死,还能弄疼了他?这小东西必是故意跟他作对。眼见傅云晚抱着轻摇,又低声安慰,不舍得让她劳累,连忙伸手来接:“我来哄,你歇歇。”
抱过一郎在怀里,哇一声,一郎哭得更大声了,傅云晚哪能放心?连忙又抱回去:“我来吧,你刚打他,他怕你呢。”
一郎到她手里果然不哭了,黑溜溜的眼睛带着笑,一个劲儿冲母亲笑,桓宣沉着脸,果然是跟他作对,他偏不让他如愿。伸手又来抱:“还是我来哄吧。”
手刚刚碰到襁褓,哇一声,又哭了。
这下傅云晚无论如何不肯再交给他了:“你别抱了,去忙你的吧。”
桓宣沉着脸,瞪着她怀里又开始咧嘴发笑的一郎。很好,就是专门跟他作对是不是?从前但凡他在,她什么时候让他忙自己的去?如今这小东西是想独霸她了,可恶!挨着傅云晚下,低头看着一郎:“乖,看清楚了,我是你阿耶,以后咱们的时间还长呢。”
长的很呢,他有的是手段,就看到时候小东西还笑不笑得出来。
话音未落,一郎的眼睛忽地看过来,咧着嘴向他也是一笑,傅云晚跟着说道:“宣郎你看,一郎冲你笑呢,他肯定是听懂了,真聪明。”
听懂个屁。刚满月的小东西,能听懂什么。桓宣腹诽着,不舍得扰她兴致,便笑着附和:“是吧,这小东西。”
嘴里这么说着,到底忍不住又从她怀里抱过来,一郎这次不哭了,滴溜溜两只大眼睛眨着,又对他笑。惹得心里发着软,忍不住向一郎脸上轻轻一吻:“小东西。”
一郎突然又不笑了,抿着嘴似是用力的模样,桓宣心里警铃大作,刚要说话,鼻子里便闻到一股子异味,登时沉了脸:“他拉了。”
傅云晚连忙拿着尿布凑过来:“不应该呀,他才刚拉过没多久。”
桓宣冷哼一声:“必是又拉了。”
他绝对不会弄错,带了整整一个月,每次拉的时候都是这副怪模样,边上傅云晚拆开尿布,果然拉了,正要收拾时桓宣挪开了:“脏得很,我弄吧,你别插手。”
沉着脸窝着火,走去净房擦了扔了收拾好,又换上干净尿布,包好襁褓。一郎这会子舒服了,咧着嘴又冲他笑,桓宣气不打一处来,必是故意的,这都几次了,每次都在他抱着的时候拉,他是给他通便的吗!
伸手想再点他额头,一郎一看见立刻就开始瘪嘴,桓宣连忙收回指头。坏透了的小东西,等着,耶耶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一番折腾下来,一更鼓响时一郎总算睡熟了,傅云晚也闭着眼睛呼吸清浅,桓宣从身后紧紧搂着,睡不着。
都满月了。大夫说要四五十天以后才行。但她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是不是可以别的?怀着一郎那会儿他们也不是没试过。手,腿,脚,乃至。反正总有办法。
忍不住轻轻吹吹她的耳朵:“绥绥,睡着了吗?”
她没有说话,似乎是睡着了,但身体突然不自觉地僵硬起来,桓宣无声地笑了。没睡着。她也还记得他白天说的事呢,等着他呢。
搂在腰间的手猛地一紧,翻身过来:“我知道你没睡着。”
傅云晚低呼一声,再没法装睡,不得不睁开眼睛:“别闹了,一郎还在边上呢,别吵醒了他。”
“不会的,”
桓宣腾出手来,小心翼翼将一郎挪到最里面,一郎睡得很熟并没有觉察,现在地方空出来了,桓宣低头向她嘴唇上轻轻一咬,“你不叫我不叫,就不会吵醒他。”
“乖,今晚咱们试试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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