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咎这辈子没怎么坐过船,这段时间,却连续在船上待了十几天。
直到大周马船从大同江口上溯了七八里,水深实在令行船难以为继,赵无咎才再次踏上了陆地。
相比较而言,他和他的那些伊尔根侍卫们还算精神抖擞,而大祚荣麾下的那些靺鞨武士,下船之后腿早就都软了。
他们可没有大周水军郎中配的“止眩丸”
可吃,只有几个埃斤和梅录才分到了几颗药丸,捱过了这两日的航行。
“哇……”
大祚荣用独臂拍了拍自己儿子大利稽的脊背,后者在船上第二日就化身喷射战士,一直呕吐个没完没了。就算是服用了“止眩丸”
,大利稽也依旧有些扛不住,更何况那些还没吃药的靺鞨武士?
反倒是常年打鱼为生的沃沮人,情况要好上许多,虽然没有多少战马,兵甲也少的多,但他们下船之后至少还有一战之力。
“埋锅造饭,休整一夜,天明时再拔营前往景福城!”
大祚荣只能传令下去,让麾下的靺鞨武士们休整休整,毕竟他们现在的状态到了战场上也是被人屠杀的份,有不少人甚至连那些被马船运到的战马都不如。
而赵无咎则没有留在靺鞨人的营地,上岸之后,他就跨上了旺财变成的黑色巨马,连伊尔根侍卫们都不带,全速向着景福城方向急奔而去。
他早就算过了,就这几天的时间,如果神丘道大周水军开拔,那么他们多半已经兵临景福城下了。
“有没有摆出缺月却月阵?”
赵无咎因为心心念念着看到这样的大阵,所以不停催促旺财加速再加速。
也就是旺财是丰山之神,在山地间行走如履平地,要是寻常战马夤夜在山间纵蹄狂奔,非得摔出个好歹不可。
事实证明,赵无咎猜测得是正确的,而且薛贵统帅的大周府兵精锐,其行动速度甚至比他猜测中更迅速。
这种迅速不是冲阵时那种疾驰的迅速,而是将战争分为一个个具体步骤,有条不紊地挨个完成,带来的那种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感与速度感。
大周军队比靺鞨人和沃沮人,来得快了两天,大军早已从海路来到了景福城下,在大同江对岸结起了连绵三四里的营寨。
有大同江隔着,江上还有大周舰船游曳,大周府兵根本不怕扶余国的人渡江夜袭。而他们想要攻城,则只需将几艘大船并列下锚,通过在其甲板上搭建的浮桥即可。
在赵无咎来到之前,大周军将们已经同城内的守备部队打了两场仗,逼的对方死死守着景福城,不敢出城野战。
“拜见大总管、节度使大人!”
一进到薛贵的帅帐,这不就当即抱拳行礼。“在下已领着靺鞨、沃沮联军,于此地十数里外,登陆大同江北。那大祚荣已经传令休整,明日即可参与攻城作战。”
薛贵笑着接受了赵无咎的行礼,甚至还微微抱拳,回了个半礼。
“赵都尉辛苦,不过,你还得再辛苦一点。大周将士不日即将围城,我料想那泉男产定然收到了消息,不日即将率军从安市城返回。我要你去带着大祚荣他们,在泉男产的镇军大营返回时,于半路伏击那只‘绿眼狼’。”
说罢,薛贵就将一偏将形制的虎符,交于了赵无咎之手。
很明显,这东西他早就准备好了——运筹帷幄之中,说的就是这样的将领。
不过,在接手虎符之前,赵无咎却再次抱拳询问了一个问题:“薛总管有命,在下必不敢辞。只是,那泉男产从安市城率军返还,未必走的是他去时的道路。还有,想要伏击此人,多半只有一次机会。何时天发杀机,还请大总管教我。”
虽然赵无咎没有立刻接过虎符,但是薛贵对此并不以为忤,反而有些嘉许的意思。
别看这少年长得一副骁将模样,可那九尺高的块头却是一种极好的伪装,让他人很难算到此子心思缜密竟至如此。
事实上,就算赵无咎不问这话,薛贵之后也得仔细叮嘱一通。
而既然赵无咎问了,那么薛贵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直接向自己亲兵下令道:“狗娃,传令扶余讨贼众士前来,就是某要升帐问话。”
“喏!”
那个被叫做“狗娃”
的亲兵单膝跪地,抱拳接令过后旋即从地上弹起,一阵风似地冲出大帐。
不多时,帐外就传来一阵凌乱的鞋履踏地声,似是有不少人匆匆赶到了大帐门口。
“军情紧急,不要在外面等了,让他们都进来。”
薛贵一声令下,守在门口的亲兵才放下武器,监督着那些人走入了中军大帐。
这所谓的“扶余讨贼众士”
人数不少,林林总总共计二、三十人,年纪大小也尽显参差。
其中,年纪最长者看起来已到耄耋之年,走路被后人扶着还颤颤巍巍地。不过,这老大爷精神头却很足,身上还穿着扶余国两班大臣的朝服,以示自己的身份。
至于说年纪小的,这些人里竟然有个小童,被其父亲拉在手中一起走入大帐。不过,这小孩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一点也不怯阵,反而眼神里有种跃跃欲试的神采。
“怎么是他们?”
赵无咎一眼就认出这“父子二人档”
,因为这两人中的小儿辈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被赵无咎在景福城里,于那死鬼泉男建手里解救出来的高仙芝。而拉着他手的中年男人,也正是他的阿爷、之前扶余国王高建丽的禁军大统领高舍鸡。
这个叫高仙芝的稚童,虽然当日被泉男建的人掳作祭品,可他非但没有哇哇大哭,还表现出了远超过一般孩童的机灵。因此,赵无咎对此子印象颇为深刻。
而就在赵无咎疑惑,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大周神丘道大总管的军帐内?薛贵就开口为其解答了疑惑:“赵都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在场诸位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诛杀其国贼泉氏众人,既是在场众位贤达的夙愿,也是我等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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