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看着他,也含泪微笑着。
“祝愿这对新人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宣誓前,司仪讲了这么一句套话。
“我不在乎什么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可宣誓时,万姿却说,“我只祝福你,也祝福我,无论婚姻存续时间多长,永远享受这段关系,永远在这段关系中做自己。无论有没有彼此,永远享受人生中的爱、自由、痛苦与壮丽。”
现场极静。
我蹲在舞台侧边,台下都是一双双眼睛。有梁景明的妈妈,万姿的父母,她的富豪客户冯乐儿,公司合伙人汤吟,甜品店的那个韩国女人……
他们都注视着这对新人,但新人看不到他们。 热泪盈眶,彼此凝望,万姿和梁景明像活在同一个透明泡泡里,爱情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氧气。
有那么一瞬,我仿佛重返过去,又回到了那一天,她带他回家时。
他们都在笑,似乎浸在温暖河流里,迟缓而沉醉地。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看见了彼此的笑容。
终于。
也就在这瞬间,我狗生第一次,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忧郁。明明是欢庆时刻,我却仿佛拆完一个狗窝,任由棉絮漫天飞舞,大功告成的同时,也怅然若失。
所幸这感觉,没持续多久。
婚礼一结束,我和梁景明目瞪口呆地见证万姿一脱婚纱,风卷残云吞了两大碗面,然后摸着微凸的小腹——
“新婚之夜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有了,孩子他爸。”
梁景明定住。
他简直像头回见到扫地机器人的我,眼睛里尽是慌张,困惑,不知所措。莫名其妙地,他还有点憨地笑,真是只轻摇尾巴的小狗。
“来嘛,过来听听胎音。”
不由分说,他被她按在肚皮:“医生说,我怀的还是双胞胎。”
“两碗出前一丁,麻油味和黑蒜油猪骨汤味。”
“经过一夜的孕育,明天它们会变成——”
“……别说了。”
梁景明大笑起来,及时打断她装模作样的泛滥母爱:“我们还有很多礼物没拆呢。”
于是本该旖旎的夜晚,因为万姿吃得太撑宣告终结。
但并不妨碍她赖在梁景明怀里,从新婚礼物堆中拣出一个巨大的甜食礼盒,相当快乐地打开——
然而“嘭”
地一下,她触电般迅关上。
“怎么了?”
没等万姿阻止,梁景明又开了礼盒。这下他倒是冻结了,姿势和脸色一起。
礼盒里是一板板朱古力,包装精美,罗列整齐,而且显然是定制的。
因为每一板,都印着万姿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合照。
电光石火间,我突然认出来了。
这个男人是丁竞诚。
“别生气啦。”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眼前这堆朱古力堪比安迪·沃霍尔的艺术品,批量复制的冲击力排山倒海,压得人无法呼吸。
最后是万姿开了口,觑着梁景明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他会送这个……我都没告诉他我结婚了……”
“没有没有。”
方才回过神来,梁景明赶紧揽了揽万姿。
“不是你的错。”
可他脸色依旧是沉的,“是丁竞诚太……”
“你别去找他算账啊。”
望进梁景明的眼睛,万姿口吻放得更柔,温和而坚决。
“他本来就是变态,竟然跟冯乐儿合伙搞垮他爸爸的公司,举报他爸爸贿赂官员,现在他爸爸都要被抓了,这种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