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云更像是一个他丢到台前的傀儡,他操纵着对方,与警方玩一场猫鼠游戏,并在合适的时候当机立断选择退场……
这一刻他还在蛊惑着对方。
你不需要有负罪感,你父母对你的爱本来就不是爱。你回忆一下,你人生中所有得到的爱,是否都明码标价。你要考取第一名,才能得到父母的表扬,你要考上名牌大学,你要成功留校等等,他们才会夸赞你,否则就会骂你无能,这真的爱你吗,恐怕他们爱的是你的温顺、你的成功,让他们脸上有光、嘴里有足够炫耀的谈资,这种明码标价的爱,太自私了。
确实是这样!
他任父母的意愿弯曲自己,从小到大,把自己变成他们最喜爱的模样,他听话了得到的是糖果,他不听话了得到的是鞭子。
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李路云胸腔里翻滚起一股浓烈的恨意,电脑屏幕前的五官微微扭曲,神情几l乎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几l分怨毒。
李父那个暖水瓶丢得“恰到好处”
,内胆碎裂,热水溅了他一身,其中一枚碎片擦过他的脸颊,流下一丝血,那般激烈的摔打似乎让他灵魂深处觉醒了什么。破裂到不可拼合的暖水瓶,好像是他本人。
即使事情暴露了,他们恨的也是——你牵连了他们吧
肯定是这样!
父亲性格刚硬、极好颜面,母亲息事宁人没有主见,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喜欢炫耀。他们一定在愤怒,自己这个杀人犯连累了他们生来清清白白的好名声吧。
人活在世上,束缚太多了,这些都是枷锁,你本是自由身,该一一斩断它们,然后去尽情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血脉父母也是枷锁吗?
电脑屏幕那头的男人,手指摩挲着下颌,唇角缓缓绽开一抹恶意的微笑,那份笑容别有深意,眼神玩味到令人头皮发麻,如同命运响应一般,他缓慢敲下这几l个字——
“怎么不是呢?”
受他蛊惑的李路云胸中激荡起伏,久久难以平息。
乌鸦的话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口,点醒了他,也让他感到呼吸不畅,仿佛心脏血肉遍布了层层绿色荆棘,这些荆棘就是乌鸦口中的枷锁,严严密密地包裹着他,尖锐的倒刺传出阵阵刺痛,让他不得自由。他想去拿一把刀,把这些荆棘一一斩断。
当天晚上,为了彻底解开这场束缚了他前半生的枷锁,他烧了一壶开水,耐心地等待滚烫的热水温度下降,降到合适入口的温度,他一贯有耐心。
他倒了两杯水,往里面放了两块药片。
这个药他没有特地出门去买,而是家里常备,李母上了年纪,常有失眠的情况。这是他解开束缚的第一步,李路云感觉自己手心在出汗。
等药片溶化,与水融为一体后,他端起两杯水,走向父母的卧房。
不出他的意料,父母果然没睡,一个板着脸怒气未消,一个靠着枕头默默落泪。发生这样天塌下来的事情
,他们哪有心情睡觉,一个两个只想睁眼到天明。
李父还把一大早要去警局的衣服准备好了,用衣架撑起,挂在床头台灯这个显眼的地方。只等第一缕晨曦降临人间,他迅速换上这身衣服,把儿子拽去警局。
不管是下跪还是怎么样,总之要给全市人民认错!
李路云把水杯递过去,说了一句话:“爸,妈,你们别生气了,我明天就去自首。”
只有他心里清楚,没有明天了,这句话其实是他对父母的道别语,从明天开始,他就是一个自由的人。
父母不知道他内心想法。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李父李母用失望的眼神盯着儿子,这一天他们受到的冲击最大,他们没有拒绝这杯水,完全没有注意到儿子掌心一片黏腻,似乎很紧张。
温水入喉,实在不想面对这张脸,李父李母挥了挥手,让儿子赶快离开。
卧室墙上的挂钟发出轻微的走动声,显示这一刻已经凌晨一点了,七个小时后公安局上班,他们就会去自首。这种等待天光亮起的日子,让他们内心焦躁煎熬,感觉分秒如年。
李父最终还是不愿入睡,他折回客厅,坐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偏偏十分钟后,躺在卧室床上的李母和沙发抽烟的李父,都感觉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半天掀不开,整个人也昏昏沉沉。两个没有心思睡觉的人,竟直接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很快天际泛起一抹鱼白,朝阳的金色光辉照进李家的窗户。经过一夜的沉寂,整座城市似乎遗忘了恐怖,重新唤醒了活力,再度熙熙攘攘地热闹起来,李家却没有任何动静,他们也没有去警局报案。
南城分局一夜没睡,他们在处理报警电话。
最新一通是一个孩子的举报电话,电话那头的男学生才十六岁,一本正经地说要举报他们的老师。
警员不得不问一句,“小同学,你老师多大?”
“二十多岁了吧。”
男学生道。
“我们警方说凶手的年龄是20-25岁,你没看到吗?”
警员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要不是良好的职业素养,他都想大喊一声别闹了!
男学生急了:“可是警察叔叔,我们老师真的很可疑啊!他也是高度近视眼,最近才配了隐形眼镜,他六月份才被女朋友甩了,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的性格也孤僻不合群,还很凶,整天骂我们,你们快点把他抓走吧。在开学之前,我不想看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