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太上皇的宠臣倒下,昭宁帝心力交瘁。帝王的宠爱,能让一个人完全被贪欲支配。七百多万两,你要如何奢华,才能花用的尽?几百倾的田地,又是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京畿的流民,有没有你的一份功勋?
徐都督,叶太傅,我的左膀右臂,你们将来也会如此么?我可以让渡一部分内库的利益与你们,你们不要逼我下手,好不好?
徐景昌入京时已是深夜,停留在城外的驿站梳洗,等待昭宁帝的召见。小睡一会儿,城门缓慢打开,策马入宫廷。昭宁帝的脸色有些苍白,查账一个多月,不独庭芳,连带他也累的够呛。昭宁帝无力的冲徐景昌挥挥手:“军务我暂不清楚,你看着办即可。回家瞧瞧太傅,你也歇两日。”
徐景昌皱眉道:“陛下……”
昭宁帝笑了笑:“我累的很,军务别拿来烦我。我今日把活计都分派下去了,叫我缓缓。”
徐景昌道:“既如此,陛下何不躺躺?”
昭宁帝道:“我才处置了英亲王的事,正等你。看你无事便放心了。我是要歇几日。小胖子估计这两日回京,我已吩咐人只呈折子与我,我暂不想见人。”
徐景昌看着昭宁帝眼中的血丝,心中不落忍,一句十一哥已脱口而出。
昭宁帝笑了:“你这会子叫我十一哥,回家看了你叶太傅,得恼我十一个月。去吧,她正病着,你陪着她好受些。”
徐景昌忍不住嘱咐:“陛下,龙体要紧。”
昭宁帝叹道:“修为不够啊,我纯给宗室气的。可见做皇帝,旁的休提,想的开是头一桩。行了,我被人念的耳朵起茧,你别烦我。明儿我有精神,就去你家耍。你给我准备些好玩意儿,我这两日什么折子都不想看!”
徐景昌只得告退。
回到家中,陈氏见了徐景昌,似找到了主心骨,抓着徐景昌的胳膊道:“你总算回来了,昨儿她被送回来,下半晌就起了烧,把我急的不行。”
说着眼泪直飚,“你好生管管她,干起活来就不要命了一般,什么道理都讲不通。”
徐景昌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卧室,庭芳靠在大迎枕上,豆子正在喂粥。徐景昌柔声问:“怎么了?”
庭芳苦笑道:“你家陛下坑的我,太医才来瞧过,我请他顺道瞧瞧我们三姐夫。我一个多月以来,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累的。”
徐景昌心疼道:“你管后勤。”
庭芳嗯了一声。
徐景昌低声道:“都是我的不是。”
豆子再喂一口粥,庭芳撇过头去不肯吃了:“没胃口。”
徐景昌哄道:“我喂你?”
庭芳把头埋在徐景昌怀里,声音里有些哭意:“我的身体怎么就差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一个月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前世版的时候,更是连轴转。生完叶晗后,就跟废柴一样。她的工作量是很大,可是任何一个权臣,能撑过这般压力,都只是基本功而已。
徐景昌抱着庭芳,劝道:“明年就好了,你还年轻,生了孩子谁不用将养呢?年前应该没什么事了,好好养病,嗯?”
庭芳没说话,着烧很难受。
徐景昌道:“才八点多,你起的太早,还要睡会子么?”
庭芳点头。
徐景昌道:“我也累,陪你一起睡?”
“嗯。”
豆子知道庭芳是实在没胃口了,只得端了水来伺候她漱口,再扶她躺下。徐景昌坐在炕边把人哄睡,才得空问陈氏:“家里没什么事吧?”
陈氏摇头:“就她病着,我心焦。再有晗哥儿有些着凉,太医瞧过了,正在吃药。”
徐景昌起身道:“我去瞧瞧。”
叶晗生下来就弱,庭芳恐怕是知道儿子生病了更添烦恼。
定国公正房五间,东边两间屋,哥俩各占了一间。因叶晗生病,徐清被挪去了陈氏居住的东厢,东间满屋子药味,徐景昌问乳母姚氏:“太医怎么说?”
姚氏答道:“有些着凉,才已退了烧。只小孩儿家,咳着就容易吐。”
徐景昌听闻叶晗还咳嗽,当机立断的道:“收拾了隔壁的院子,把叶晗挪过去。”
姚氏愣了愣:“为何?”
徐景昌道:“母子两个都病着,相互干扰,索性间隔了他们。叶晗的铺盖原样挪过去,屋子要同这里一模一样,省的不适应。另,把徐清也挪出正院,免的过了病气。”
叶晗平素不大哭夜,可是咳起来就动静极大。庭芳听着儿子咳嗽,哪里睡的安稳。只怕一夜要起来好多次,便是不用她亲自照看,必得等叶晗止住了咳才能安生。那还养什么病?好人都磨病了。
徐景昌一声令下,徐家下人就动作起来。越氏见状就道:“清哥儿挪去我那头,我带了四个孩子,有的是经验,国公放心。”
徐景昌谢过,又道:“徐清倒是健壮,只是调皮了些,生累师母了。”
越氏道:“横竖我也就照管一二,他有乳母丫头,很不用我亲自带。国公打外头归来,且先歇着。”
徐景昌方才折回屋内,庭芳却是又醒了。徐景昌脱了外套,换了家常衣裳,把庭芳拥入怀中,沉稳的道:“我回来了,家里有我,你安心休养。”
庭芳绷着的弦终于放松,在徐景昌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徐景昌拍着庭芳,听着外头挪院子的动静,直到正房悄无声息后,才从怀里掏出那只白玉雕的小鱼。又在庭芳的脖子处扯出一根丝线,果然坠着另一只,带着庭芳有些炙热的体温。拆下丝线,把两只鱼并拢,放在枕边。而后在庭芳的额头落下一吻。
四妹妹,你的辛劳我都知道。谢你为我殚精竭虑。有你镇守后方,即便在前线厮杀我都很安心。
这世上,真的再没有哪个将军,比我更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