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芬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小舍门口一人长身挺立,面容清癯,双目神光内蕴,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王秀芬望着眼前的人,嘴唇不停地颤抖着,胸中五味杂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半晌。
“师兄——”
一声“师兄”
,情真意切,满腹的内疚、自责、无奈、心酸,也随着这一声喊,自唇间迸了出来,两行老泪更是夺眶而出。
当年他人生受挫,意欲轻生,恰逢石秀峰救下了性命,后又在其引导下入了道门。
二人虽是同门师兄弟,但石秀峰要年长他许多。他入门时,石秀峰业已大成,在玄门江湖中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王秀芬入门后,技艺多由石秀峰传授。
对于王秀芬而言,石秀峰于他实有救命、授业的大恩。嘴上虽称“师兄”
,但王秀芬心里却早已将他视如严师、慈父一般。
当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害得石秀峰被师傅赶出师门,王秀芬更是内疚、自责不已。
师傅死后,王秀芬抱着师门传下的掌门印信,却丝毫不敢僭越。只一心想要找到师兄,一来要将掌门印信亲手交给他,二来也要向师兄倾诉和解释自己当年的无奈。
这一找便是三十年,江湖漂泊半生,不曾想,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王秀芬一时百感交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见他疯也似地扑向石秀峰,到得身前,竟萎顿在地,一把抱住石秀峰的大腿,泼妇般嚎啕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逆转,一旁的王海萍和谢疏影看得一脸懵逼。
石秀峰对着两人苦笑说:“我这师弟从来都是随性、洒脱之人,不曾想三十年了,这性子竟一点没变。”
“师弟,师弟。”
石秀峰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来。
“师兄,我对不起你呀,我千不该万不该……,呜呜呜……,可对着师傅我也不敢说谎呀……,呜呜呜……”
王秀芬不管不顾,哭得全情投入,一边数落着往事,一边大声嚎哭,一双手更是死死抱着石秀峰的腿不愿撒开。
石秀峰面露尴尬,只得佯怒着厉声道:“王秀芬,你给我起来!”
听着师兄的语气有些怒了,王秀芬这才撒开手站了起来,却兀自不停地抽泣着,像个委屈的孩子。
石秀峰又是好气又是笑,却也只得温言安慰他,“师兄知道你性子率直,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样?”
王秀芬闻言,立时止住了哭,怔怔地望着石秀峰。片刻,忽又笑道:“师兄,你不怪我了?”
“怪你什么?”
石秀峰笑道,“江湖漂泊几十年,我学了多少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又丢了多少本门的技艺?如今兜兜转转,临老才终于悟到本门术法的妙处。”
“唉!”
说罢一声长叹,又道,“玄门术法,多如过江之鲫,各家各派皆有所长,所谓学无止境,任你天大的能耐,又学得了多少?懂得了多少?千招会不如一招精,当年我心性浮躁,以致误入歧途,又怪得了谁?师傅当年的教诲没有错,是我没能领悟他老人家的苦心。”
石秀峰一番话看似临老伤怀,实则饱含着几多对当年冲动、任性的悔恨和遗憾。
听得石秀峰一番情真意切的说话,王秀芬也终于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