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钟,龙泽希的助理们仍在验尸间里忙碌。龙泽希进去寻找查良,看见他和两名实习医生正在处理火灾受害者的尸体,用塑料刮刀小心地清除肌肉,以免伤到骨头。
查良是个高瘦的年轻人,无论用多少胶都无法让一头褐色短服帖。他稚气可爱,尽管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对龙泽希的畏惧丝毫未减。此刻他正刮除骨头上的肉屑,头套和口罩下的面孔汗水直冒,黑褐色的双眼有些无神。
“查良?”
龙泽希说着低头査看他正进行的这项在日常业务中最为艰辛的工作。
“什么事,龙医生?”
他停止削刮,抬头畏怯地望着龙泽希。尸体离开冷冻柜的时间渐久,腐烂度加快,尸臭味也愈浓烈。龙泽希对接下来的工作不抱一点期待。
“我想确认一下,”
龙泽希对他说,“我们那些旧锅去哪儿了?”
他微微驼着背,与人说话时总像乌龟似的伸长脖子,大概是因为太高了。
“好像都丢掉了。”
他回答。
“哦,也确实该丢了,”
龙泽希对他说,“可这意味着你必须和我上街购物了。”
“现在?”
“是的。”
他一分钟都不耽搁地冲进男更衣室脱下脏臭的工作服,花了很长时间淋浴、洗头。他们在走廊会合时,他身上还冒着蒸气,脸颊由于用力搓洗而泛红。龙泽希把一串钥匙交给他,钻进停在大楼入口处的深灰色雪佛兰公务车副驾驶座,让他开车。
“去柯老餐具用品店吧,”
他启动车子时龙泽希说,“在双雁街。这里向西两个街区。先上四号公路,在西双雁街出口下公路,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走。”
查良摁下放在遮阳板上的遥控器按钮,车库门晃荡着卷起,久违的阳光洒进来。即将持续半小时左右的交通高峰期刚刚开始。查良戴着深色眼镜,身体前倾,像老妇人似的谨慎开车,保持着比最低限还低五公里的车。
“你可以稍微开快点,”
龙泽希温和地对他说,“那家店五点钟就关门了,我们必须快一点。”
他用力踩下油门,车子猛地向前冲去。不久,在拿收费代币券时他又慌慌张张地摸进了烟灰缸。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龙泽希医生?”
他说。
“请问,不必客气。”
“我觉得很奇怪。”
他瞥了眼后视镜。
“别紧张。”
“你知道,我的经历也不算少,以前在医院和殡仪馆都有过体验,”
他紧张兮兮地说,“你知道吗?那些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
他在收费站前减,将一枚收费代币券丢进投币口。红色条纹横杆摇起,他们顺利通行,与许多车子擦肩而过。查良摇起车窗。
“你被目前工作中的某些场面吓到非常正常。”
龙泽希替他把话说完,至少他以为查良是这个意思。
但这并非他想告诉我的。
“你知道,通常都是我第一个到达办公室,”
他说,两眼直盯着前方小心开车,“大清早的电话都是我接的,事情也都是我替你处理,对吧?因为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