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景岚等了好一会面前的门才打开。
进入庭院,里面没有什么变化。
即使是九月,院子里仍旧木叶繁茂,花草丛生。
来到池子边,宋敏华正在喂鱼。
景岚记得,自己第一次来采访她,她也是站在池子边喂鱼。
那时她还留着长发,现在却是剪短了。
宋敏华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景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今天冒昧打扰了。”
“也不谈什么冒昧不冒昧的,”
她将手里的饲料盅放下,“反正我这里也没什么人来,能有个客人也算多点人气。”
景岚跟着她一起朝屋内走去,当年她采访对方时只是在庭院里待着,这屋里的景色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屋子的整体色调以黑白灰为主,墙壁上挂着许多大家的水墨画。主厅不似寻常人家招待用的客厅那样摆放着沙发茶几,只有一个大展台,观台里摆放着一座琉璃雕刻而成的观松图。
景岚跟着她穿过主厅,来到侧间。
这里似乎是她的办公区域,三面墙壁都打了柜子,柜子上整整齐齐摆满了书。
还有一面墙则是大落地窗,坐在窗前可以欣赏整座院景。
宋敏华在窗前的软椅上坐下,“你也坐吧。”
景岚坐在她对面,不一会就有保姆端着茶壶进来给两人泡茶。
“您近来身体如何?”
她问。
“好也谓不好,人到了一定岁数,身体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我看您的气色也不比当年差。”
她说。
宋敏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吃好喝好悠然自在,气色能差到哪里去。倒是你,比起第一次见要变化许多。”
“这么久时间,人不变也难。”
“话说回来,你我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她拨着手上的翡翠串子,“你这次来恐怕也不光是为了来探望我的吧。”
景岚放下杯子,恭敬道:“的确,我这次来是希望能邀请您去京市参加我们频道的特别采访节目。”
“哦?为什么是我?”
宋敏华问,“我已经退休这么多年了,现在哪里还有多少人认得我。”
“不管您退休多久,您曾经对社会带来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而且…”
景岚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而且您对我来说也是一位特别的前辈。如果不是您当年那番话,或许我也不会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放弃一切去到京市发展自己的事业。”
这番话一半真一半假,但当年自己那篇报道如果被宋敏华追究到底的话,自己可能的确要走上许多弯路。
宋敏华听完只是一笑,“你的成功和我没有关系,所以你没必要来谢我,当年我不追究其实也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话说到这,景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宋女士,您当真没有遗憾过自己的选择吗?”
时隔多年,当她再次提出这个问题时,宋敏华的反应却不似八年前那般笃定。
见她不说话,景岚继续道:“刚才进门时,我看见您的书桌上摆放着许多国际经济的期刊。这证明您从未放弃过自己的专业,也从未放弃过自身的追求。”
“所以,您真的没有遗憾吗?”
宋敏华的眼睛垂了下来,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国际期刊。
“这本杂志,是两年前我预定的最后一刊,”
她返回到桌前,“后来这本期刊就不在国内出版了。”
“那时候我到处去找,还托国外的朋友给我寄回来,但每次都因为时间原因拿不到最新一刊。”
“这也就导致,我总是比别人慢。”
“景岚,你当年问我遗不遗憾,那时候我告诉你我不遗憾其实是我的真心话。因为我总觉得我还有精力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比如思考比如写书。”
“但现在我老了,我的思想已经生锈了。出版社的人告诉我,有太多的东西在我脑子里根深蒂固了,那些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