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渐明,风渐寒,春寒料峭,春风吹酒醒。
三百学子同饮壮士酒,这酒不是军人,其实也喝得。
山顶劲风吹拂,檐角四处风铃叮咯作响。
忽然第二声钟响,接着是第三声,一声递一声,声声悠扬。
一连串的沉闷钟声之后,古门砰的一声被重重砸开,飘起烟尘。
一名宽袍敲钟人暴起而入,只见其面戴方相,头发枯槁,身形摇曳,整个一死气沉沉的傀儡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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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人单手抬起撞钟大柱,踏入塔内,步步沉重,古塔沙石抖落,四方震颤。
塔内全是乌泱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面对如此恐怖的怪物出于本能地往后逃去,只是塔内狭窄并没有多少空间可退,一股死亡恐惧在这些年轻士子心中蔓延开来。
随着学子们像退潮般向后,先前那名虎背熊腰的壮硕书生站在原地,反倒如一棵古松耸立在人群前头。此人身材高大,背后负笈书箱,一脸冷峻,眼神冰凉,缓缓从书箱中取出一条白色长条布帛,紧握手中。
布帛白条如铁枪,横在傀儡人面前。
刘子明缓缓从人群走出,轻声道:“书院禁地,非学子不欢迎。”
傀儡人终于停下脚步。
扭动脖子,伸手将面具剥下,露出阴暗面具下的一张古板面容。
下一刻刘子明瞳孔霎时收缩,惊讶道:“是你?”
敲钟人既是傀儡人,也是那学子泉偶遇的落魄老书生。
————
当傀儡人出现在众学子面前时,画面透着诡异。老人的眼睛里不再是谦逊有礼,而是杀机重重。
傀儡撞钟人掀开宽袍麻布,低矮纤瘦的身躯撑起一身古绣兽头铠甲,神情古怪的颜老左肩扛着撞钟柱,右手紧握一本旧书卷,缓步朝前走来。
刘子明眼帘低垂,眼神晦暗道:“颜老……”
已成傀儡之身的颜老微眯双眼,瞳孔中满是血丝,泪水几欲夺眶而出。而后他面露苦色,死死盯着人群最后方那张俊俏年轻人的面庞,心痛如绞。
又是一阵古钟声。
咣!咣!咣!
傀儡老人猛地抬头,面部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左手骤然发力,将肩上重达百斤的撞钟大柱狠狠推出。
大柱激射而去,犹如灰龙头撞!
古塔低矮狭窄根本无处可逃,若无人拦下这一撞,恐怕三百学子无一人可活。
生死关头,只见那名壮硕书生突然躬身疾奔,体内真气喷涌,撑破宽松素衣,露出一袭黑色劲装。他一掌拍在重达百斤的石柱上,“咔”
的一声,石柱碎裂,显然是习武之人。但壮硕书生胸前遭到猛然撞击,似是低估了这一撞的力道,此时一股血气自丹田翻涌而上,已然受了内伤。
傀儡人趁势而上,一步飞身至柱前,重重一掌灌入已被拦截的撞钟大柱。那书生瞬间感觉如被力量撕裂,只能咬牙硬撑。从先前出手能拦大钟来看,此人武艺高强,若是自己逃走,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境地。
无暇抱怨,壮硕书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纳,如钢铁般粗糙的双手深深嵌入石柱之中,力量如沸腾的水般汹涌,双掌猛地一错,数米长的石柱应声从中断裂。
“轰!”
双方同时被炸飞,黑衣壮硕书生翻身抽出白条布帛,显露出一把青灰色的牛角大弓和一个龙纹箭筒,在空中急停,抽出一支羽箭,眯起一只眼睛,射出一道如雷霆万钧般的闪电。
这看似普通的一箭其实蕴藏着十分可怕的杀伤力,当这一箭精准无误地钉进颜老的心脏之时,傀儡甲气机瞬间溃败,如风筝断线直直砸进古塔石门。
颜老吃力地低下头颅,手缓缓抬起握在心口的那只黑箭上,兽甲已经被利箭破开一个大口,箭头离心脏只有一线之隔,肺腑却是被尽数震断,老书生这会才神志清醒过来,已是为所欲为嘴边不停涌出黑血滴落在一直不肯松手的旧书卷上。
壮硕书生射出这一箭后才轻轻松了口气,这傀儡人已是必死之身,他缓缓撕下头套,露出一张英武的面容,一只独眼,手提青灰弓,正是箭道图青越。
刘子明挤开惊魂未定的学子人群,狂跑到颜老面前,哽咽道:“颜老……是何人所为?”
“没……伤着你们吧?”
已是清醒过来的颜老挤出一丝温和笑容,“我被人下了咒,身体不听使唤了,没伤到公子就好。”
刘子明俊俏的脸上划过一颗泪珠,低声道:“老先生,我救你。”
“没用的。”
颜老艰难地摇了摇头,握住刘子明的手,嘶哑道:“老头我寒窗苦读一辈子,不理人事,只爱读书,没用啊……落得妻离子散我不怨任何人,读书明智识礼……我也不后悔,我辈……当是如此。”
老人躺在刘子明怀里,身躯蜷缩在一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将那卷滴有血迹的书本轻轻地放在年轻人的手心,吃力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