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孙的声音,牵动着辛夷的回忆。
她拼命地想,想不起来。
“什么纸鸢……?”
“阿奶你等等,我拿来给你看。”
小孙孙从眼前一晃而过,溜得比兔子还要快。
辛夷微微笑着,“九哥,你小时候有没有这样顽皮……”
傅九衢握住她的手,也是一脸的笑。
“我所有的顽皮,都是从遇见你才开始的。”
“一把岁数了,还学这些甜言蜜语。”
“十一。”
傅九衢看着她,定定的,双眼里只有她,“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唉……好在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也可以走得安心。”
“说什么傻话哟,你这个老头子,有我这个神医在……怎么着也得死在你前头。”
辛夷眼睛半阖着与他玩笑,却可以神奇地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她真的要死了。
可她不觉得难过,生生死死,经历太多,她这一生太幸福了,活得够本了。临到死前,儿孙满堂,爱人在侧,没有疼痛……
这一生完完整整的幸福,就好像是上天的恩赐。做人哪能那么贪心呢?一生美满,该死也得死啊!
“阿奶……”
两个小孙孙举着一只巨大的纸鸢从外面奔跑进来。纸鸢的尾巴飘动着,在她的眼前牵开。
辛夷恍惚看到,纸鸢上写着两排大字。
“莫怪清风不送客,千年犹隔一水间。”
那是她的字迹,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啥时候写的这么矫情的东西?
千年……
犹隔一水间。
千年与她何干?
她都没活到百年呢?
辛夷微笑着,看着褪色的墨字,唇角的笑容渐渐地凝固,好像有什么断片的画面在涌入大脑。
“九哥。”
她抓住傅九衢的手。
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捂住胸口,觉得心上的破洞越来越大,黑漆漆的,不停地扩大,渐渐笼罩住她的意识。
~~
嘀嗒!
时钟的走动,如同生命流逝的轨迹。
安静的,不可控的,消散。
傅培生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寂静的实验室。
叮!金属大门没有如愿打开,母机的声音却适时响起:“傅培生先生你是实验室拒见人士,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会叫保安将你请离。”
傅培生沉默地站在玻璃门外,花白的头在灯光下如同镀了一层金属的银色,衬得布满褶皱的脸,更显老态。
他老了。
那么大的岁数还做了一次脑机接口手术,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好在他苏醒了过来,虽然恢复用了很长的时间,但总算还有一口气在。
可惜他的儿子……
想着躺在生物舱中的儿子,傅培生满脸愁容。
“阿九还没醒吗?我来看看他……”
母机刻板的声音不带感情:“在你决定帮助高越那一刻,已经背弃了傅九衢博士,作为他生命体的守护者,我将遵照他的指令,视你为敌人……”
“我是他的父亲,不是敌人。”
“自欺欺人是人类最擅长的本事。傅培生先生,从我对人类的情感分析来看,你属于最不受欢迎那一类人士,人类统称他们为渣男!”
傅培生苦笑,“母机阁下,你很清楚我的初衷是什么。阿九当年一直没有苏醒,越越又闯入了那个世界,生死不明。我身为他们两个人的父亲,原本是想借助这种科学的方式,消除兄弟二人的隔阂,让他们放下仇恨,将旧怨在汴京一笔解决。实在不行,让越越死了那条心也好……我没有想到最终会害了阿九。”
母机:“你的越越还在医院昏睡不醒,你应当去关心他。”
傅培生双手薅住头,哀哀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