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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觞坐在暖阁里。
四月天了,她身上还搭了个毯子,膝盖冰凉凉的冷,坐着就不想动。
外面喧哗的时候,她刚有困意,眉头不经意就蹙了起来。
“谁在吵闹?”
红云打帘子进来,欲言又止。
“太后,是广陵郡王妃。”
其实已经没有广陵郡王了,但朝堂内外说到傅九衢,还是会有一声尊称。
曹玉觞半晌没有说话。
红云看着她放在毯子上的手微微合拢,赶紧道:“婢子这就让人将她带回去。”
曹玉觞:“让她进来吧。”
红云眼里掠过一抹喜色,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辛夷的脚步很有力,节奏很快,干脆利索。在这宫中,很少有女子像她这么走路,曹玉觞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心绪起伏不定。
“太后。”
辛夷迈入殿中,行个礼,“民妇敢问太后,民妇的夫君到底犯了什么罪?”
曹玉觞和颜悦色。
“红云,给张娘子看座。”
“不用了。”
辛夷双眼透红,脸上有克制的怒火,“太后不用来这些虚的,我只想知道,傅九衢是不是非死不可?”
“放肆!”
红云拉一下她的衣袖,摆摆头。
辛夷与曹玉觞的丫头也算是熟识,她知道红云是好意,可这个时候她没有心情领受。
“不要拉我。你以为我站到这里,还会怕死吗?”
高淼和曹漪兰跟着进门,听到的就是辛夷厉声的反问。
她俩也有点傻眼。
不是要来求太后开恩吗?
辛夷冷笑。
如果求情有用,她可以长跪不起,甚至以命相抵,可她看到曹玉觞的时候就知道了。
在太后这里,求情没用。
曹玉觞淡淡地叹。
“你是不怕死,阿九也不怕死。但他为什么非死不可?他是为了让你和孩子们,好好活下去。”
顿了顿,她又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清楚,阿九的父亲犯下谋逆大罪,天下皆知,这是他逃不掉的,我也没有办法……”
“不是这样的。”
辛夷盯住她,声音冷冷的,“你不是没有办法,你只是权衡以后认为,牺牲他一个,可以让新皇上位后平稳过渡,你太后的权柄也会更加牢固。你没有办法,是因为他不值得你冒险,不值得你得罪朝堂势力,你怕你的椅子坐不安稳……”
曹玉觞眼睛微眯,轻轻笑了一声。
“你果然是不怕死。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女子,有胆识、有谋略,可惜……”
她摇摇头,“你看错了我。我为的不是自己,是大宋江山,这是我身为太后,在此时此刻应该做的事情,曹玉觞有感情,但大宋的太后,不可以感情用事。”
“我是看错了你。”
辛夷冷冷看着她。
“我一度认为你是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心胸豁达,宽容待人。如今才知道,你的豁达,是不在乎,你的宽容,是冷血无情。你不争官家的宠,是因为你根本不在意。比起官家,你才是冷血无情的那个……官家可以为了张雪亦,屡次触怒大臣,与满朝文武做对,因为他有情感,官家可以为了他的外甥,怒斥众臣,拼尽全力维护想维护的人,你不会……哪怕今天要杀的人,是你的亲儿子,你也会毫不留情的动手!”
曹玉觞面色阴鸷,死死地盯住她。
红云听到辛夷大声呵斥,人已软跪在地。
太后很少火,算是好伺候的主子,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红云觉得辛夷说了这些话,今儿是逃不掉了……
“看来你是想早点去见你的夫君。”
曹玉觞的语气还算平静,尽管谁都听得出来,她波澜不惊的声音里隐藏的怒气。
“张辛夷。”
她连名带姓地道:“你和你孩子的性命,是阿九争取来的,你要懂得珍惜!”
辛夷看着她的眼睛,表情冷肃无波。
“太后是要我磕头请罪,求你刀下留人吗?那你错了,如果九哥不在了,我这个人,活在这个世界,毫无意义……你说,我岂会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