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极轻极轻的一声,如释重负。
“天快亮了吧?”
“嗯……你可真能折腾。”
天快亮了。
长夜和洪水终将过去。
故事也以惊人的相似度在重合历史。
汴京大地上紧锣密鼓地救灾减税的同时,朝堂上要求立嗣和参奏狄青的札子,一个接一个。一说狄青当年家中修园子,狗头生角,是有妖异。二说狄青搬到大相国寺居住,冲撞了菩萨,引来民众不满。
天灾、人祸,各有各的说法。
赵祯始终不予答复。
就这么拖到八月,东方突现彗星,纯白而妖异,司天监大呼“上天示警”
,知谏院范镇再请立太子,以定大计,以安民心。
有人借机拱火,参狄青有不臣之心,为祸大相国寺,引起灾难降临。
朝廷里乞罢狄青枢密使的呼声越演越烈。
民间甚至有民谣传唱出来:
“汉似胡儿胡似汉,改头换面只一般,只在汾河川子畔。”
狄是胡姓,狄青家住汾河岸边,狄青虽是汉人,但面有刺字,还不肯去掉,因此这民谣的编撰者用心极其歹毒,以唐太宗和李君羡的旧事来造谣狄青要反朝廷,离间君臣。
武将任枢密使,狄青是头一个,成为群起而攻之的对象也是必然。
他们极力向赵祯讲述唐五代时期武将拥兵自重、篡权夺位的历史。他们著书立说,淡化狄青的战功,不提他骁勇善战、不提他身先士卒,不提他从士兵成长为枢密使的赫赫奇功,更不提他威震西夏,在西北边陲立下的丰碑,就连他夜袭昆仑关,扫平侬智高入侵也变成了喝茶饮水般的小事,狄青这个名字成了他们嘴里居功自傲、恃功矜能、目无法度的乱臣贼子。
赵祯不胜其烦。
将狄青从真定路副都总管一路提拔到步军殿前都虞候、副都指挥使、节度使、副枢密使、枢密使,位同副相,赵官家对他的军事才能当然是赏识和器重的。然而,在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密集参奏下,他妥协了。
嘉祐元年八月十四,枢密使狄青免职,加同平章事,判陈州。
一代名将赫赫威名被尖刻的文字扫入尘埃……
。。。
公平吗?不公平。
委屈吗?委屈。
又能如何?
百姓为其鸣冤,又能如何?
狄青担任枢密使只有四年,京中百姓多爱戴,他被免职当天,汴京的邸报小报被抢购一空,街头巷尾全是长吁短叹。
狄青离京赴陈州上任,出城时车马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几乎无法成行,更有甚者,当场痛哭流涕。
此事被人绘声绘色传出去,再被参了一本。
但狄青本人似乎没有对此事表现出太多的悲观,傅九衢派人前去安抚,狄青让他无须担忧,表示终于可以“安心钓鱼”
,摆脱世俗,现下舒坦极了。
一样的历史。
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至少,狄青没有如历史所言,气郁而病。
他乐观豁达,悠闲度日,也按辛夷的要求,每隔半月来一封家书,诉说近况。
辛夷在扬州看信的日子,风平浪静。
朝堂上,立嗣呼声一浪接一浪。
九月,司马光再请立太子,未果。
十一月,知谏院范镇入垂拱殿对策,第十九次上奏,哭请官家立皇嗣,安民心。赵祯陪着他落泪,恳请“再等几年”
,气得范镇愤而辞官。
腊月,龙图阁学士包拯权知开封府。
包拯上任伊始,便将开封府积案、陈案翻查再审。他执法如山,公正廉洁,不附权贵,铁面无私,深受百姓爱戴,乃至名扬天下。
历史的衔尾蛇再一次展现出它无与伦比的威力。
但美丽的蝴蝶也没有忘记它的使命,在一次又一次用力地挥舞着它的翅膀……
年底,辛夷和傅九衢收到狄青从陈州捎来的“黄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