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说点什么,鱼寒酥再度艰难摇头,她痴痴然一笑,幽幽而叹。
“夫君……如今一别……恐怕再也难见,妾身知道……夫君……夫君并不满意这门亲、亲事,夫君心里……其实还是向着果、果儿姑娘的……果儿姑娘……是顶好的女子……但、但是……夫、夫君……你可不可以……和妾身说句心里话……你有没有……哪、哪怕只有一、一瞬,也曾……喜、喜欢过……妾、妾身呢……”
陈遥这时候的眼泪是真有些抑制不住了,他一面抹去鱼寒酥嘴边淌出的血水,一面拼命点头。
人的感情殊为复杂,这门亲事陈遥不满意吗?
其实也未必,鱼寒酥是个好姑娘,而且身上更有无数闪光点,说不满意,大概只是因为陈遥心里对包办婚姻有些抵触罢了,他不讨厌鱼寒酥,甚至还很喜欢她,若非如此,哪怕薛崇瑞将刀架在自己脖颈上,陈遥也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而现在,此时此刻,陈遥知道,自己其实是真的也喜欢这少女,或许,在风起叶落,在月朗星稀,在不知不觉的某个明媚午后——
甚至是第一次见她一袭男儿装打马前来的第一面,自己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见他点头,鱼寒酥笑了,笑得很是开心,笑得极为幸福。
“我就知、知道,夫君……夫君其实也是……喜欢妾、妾身的,是妾身没这福份……生前与你不相往来……各走其道,死、死后……死后这条冥府之路……孤独而漫长……妾身……妾身亦不愿有你作陪……”
“别说了……别说了。”
陈遥强忍住泪水,用手轻轻盖在鱼寒酥唇间,而恰在此时,萧绝也跌跌撞撞带着大批家丁仆人赶到。
其余人等并不清楚当下生了什么,一入小院人人皆是目瞪口呆大惊失色_有抖若筛糠不明所以者,有哭天抢地嚎啕大哭者,总之皆是人人变色,聒噪难平。
陈遥实在看不下去,怒斥一声,院中这才恢复清净。
有大夫模样的老者堪堪上前,仔细检查过鱼寒酥的伤势,抖着手不知所措,陈遥心切,揪着人家衣领急急问道。
“怎么说?”
“少夫人胸、胸口中剑,已是没入寸许,虽未伤及心腑,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说重点!”
“老、老夫尽力一试,但、但……”
“但什么?你说啊!”
“但是恐怕城中药材短缺……难、难以……”
听老者这么一说,陈遥明白过来。鱼寒酥的伤势虽重,却不致命,但若是得不到及早治疗,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而老者有一定把握,只不过城中这几日动荡难平,别说药草,恐怕连粮食布匹都被城中百姓抢购一空,哪还会有救命的药材可供使用?
“你将所缺药草悉数记下,我出城去寻,几日之内可行?”
陈遥自脑中快一合计,濮州离滑州与曹州都比较近,滑州战事已毕,想来当有物资剩下;而曹州承平日久,商贾不绝,更是物资充盈。若是赶至曹州,所缺药草当能补齐。
“什、什么几日?”
老者没听明白。
越急越出乱,陈遥闻言方又换了个说法,“所缺药材几日之内必须补齐?”
“两、两个对时之内必须用药……”
老者以袖代巾,连连擦拭额头。
“好!你将所缺药材写与我手!”
陈遥深吸一口气,当下出城并不容易,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鱼寒酥如今已是自己的妻子,若之前自己没有先行离开,她也断不至会遭此横祸,若要救她,陈遥自是义不容辞。
拿过老者所写药方,陈遥火急火燎便出了鱼府,快马加鞭,一路朝着城南而去。
自打半个时辰前,城门处的擂鼓之声便不绝于耳,陈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当下全然没有这心思,只想快快找到梁大哥,让他将自己放出城外。
只要能悄然避开城外叛军,两个对时的时间,陈遥觉得自己绝对能赶回来。
然而刚登上城墙,之后生的事再次将陈遥震慑当场。
守护城门的将士无论如何都不愿开门放行,即便陈遥抬出了行军司马与刺史驸马的头衔。将士们并不是不知道陈遥的身份,但如今的确无法打开城门;
陈遥出城心切,也顾不上听几位将士大哥说明原因,索性快步登上城墙,直接去找梁大哥。
刚上城头,陈遥便是一愣,他没看到梁大哥的身影,却是极为意外地再次见到了两位大师——
正是道衍大师与小李道长。
道衍大师依旧慈眉善目,小李道长仍是英姿勃。
在陈遥的印象里,他二人自打天刑雷劫之夜过后便再无踪迹,陈遥以为他二人早已离开濮州地界——
到底都是云游的道人僧侣,一般不会在某地待上很久,更何况自己也没让他们驻足停留的资格,所以再见这二位仙家高人,陈遥心中先是一愣,复而一喜,当即上前深施一礼。
“晚辈见过道衍大师,见过李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