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鱼景尧笑笑,终是放下手中茶盏再度起身,他扶住梁晃紧攥的双拳,将这汉子从地上扶起,继而笑言道。
“既然梁副使也知我大唐律法,何故非要以身试法呢?你自调任天平军副使以来,在本官这濮州城内多年,本官可曾怠慢过你?”
“鱼大人对末将亲如子民,末将岂敢擅忘!”
梁晃闻言复要再跪,却再次被鱼景尧堪堪扶住。
“诶。梁副使,既如此,那便听本官一句劝,此等乱纪生变之言,切莫再传,若被城中百姓知晓,引事端,本官到时也保不了你啊。”
“大、大人……”
好一个鱼景尧。
陈遥本以为这鱼景尧乃是明镜高悬之人,没想在旁看了半天,这人骨子里却也是一钻营之辈,一叶障目,鼠目寸光,泰山崩于前先想到的还是撇清关系以求自保,不仅如此,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威压恐吓梁大哥,简直岂有此理!
“大人!”
实在看不下去,陈遥当即跨前一步,拱手作揖,朗声开口。
“噢?陈小友?哦,对了,昨日小友偶遇那血狱魔头一事……依本官所见……”
“大人是否要让草民别再提及此事?以防城中生乱?”
见鱼景尧故意拖缓了语气,陈遥心中冷笑不止,当即接上话茬,冷冷答道。
“小友果然聪慧过人,若是能入仕途,当前途无量也。”
鱼景尧笑着抚掌点头,丝毫没在意陈遥语气中的变化。
“大人抬举草民了,然草民有一事不解,还望大人赐教。”
“噢?小友请讲。”
“既然反贼举旗一事薛大人与梁大哥无法保证,那草民斗胆问一句,鱼大人又是如何能断定,此事就绝迹不会生呢?”
这话一出,不仅是鱼景尧,甚至连一旁的梁晃脸色都是一变,他慌忙将陈遥拉至身后,“噗通”
一声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高举过头,大声岔道。
“刺史大人请息怒!我这陈家兄弟自幼流落街头,不懂礼数,末将回去定会严加管教!还望刺史大人看在梁某人的面子上不与此等愚夫计较!”
鱼景尧脸僵了僵,似乎并未听进梁晃口中所言,他蹙着眉头望着面前这少年,心中却是啧啧称奇,薛崇瑞那老妖物果然诚不欺我,这小子的确很有胆识。
而且,果如薛崇瑞所言,他上钩了。
“哈哈哈哈!梁副使言重了,起来,起来说话。”
鱼景尧蹙了蹙眉头,片刻便抚掌一笑,再度将梁晃从地上扶起,冲他说道。
“陈小友本就是我鱼府贵客,又是令爱至交,斗酒叠墙诗如洪、一夜题遍院中墙的昭昭文采,本官也曾叹为观止呐,更何况小友所言也无错漏,如此,又何来计较一说?莫非本官在尔等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大、大人海涵,是末将过激了……”
梁晃闻言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去,再次拱手之际还不忘狠狠瞪了陈遥一眼。
陈遥也挺无奈,自己方才那一番话说得的确是有些咄咄逼人了,撇开礼数不谈,这鱼大人好歹也算有恩于自己……嗯,看来还是得斟酌着措辞开口才是。
“草民一时心急,言语之间有所冒犯,还望大人别放在心上。”
陈遥也非二愣子,意识到自己言行过于鲁莽,当即也拱手致歉。
“诶,小友言重了,无妨,无妨。”
鱼景尧微微一笑,摆手之际方又板起面孔,兀自一点头,复又说道,“然小友方才所言也的确如此,即便是本官,也无法保证这三月之内,濮州地界是否会一如既往,太平无虞。”
见鱼景尧还算听得进话,陈遥也松了口气,从善如流是种天赋,无论是在朝为官亦或君临天下,怀此天赋者的确十中无一,万幸这鱼大人并不昏庸,而且当下这匣子里的猫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陈遥也正好知道。
“大人,既然此事难以定论,又恰逢血狱魔头现世……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依草民之见,为保濮州百姓万全,当以最坏打算处之。”
撇开穿越者的角度不谈,这种态度才应该是上位者应有的姿态,有没人会造反其实并不重要,但若是真有此苗头,上位者自当未雨绸缪,以策万全。
“唉,小友所言本官又岂会不知?然我濮州一地,承平日久,人不知兵,突然整备操演,定会引动荡。小友你有所不知,前些时日那薛崇瑞擅自封城便引起不小非议,城中百姓惶惶不安,若非本官出面调解,恐怕此间百姓早已十去九空矣。”
听鱼景尧这么一说,陈遥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从他这话的语气中还能听出另一个信息——这濮州地界上的官家,果然也是面和心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