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中。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
——《西游记》
一片黑暗之中,越鸟听得真切,那可不是青华的声音!她惊得一个骨碌爬起身来,右手一挥就将屋里两侧的烛火就点了起来。
眼前是个眼生的白面书生,虽有三分倜傥,却兼十分下流,只见他油光满面,故作斯文,眼角眉梢更是带着洗不净的窃玉偷香之色。想必这厮想必是个浪荡货,今夜竟探香闺探到越鸟这来了!
“你是何人?夜闯深闺是何道理?”
越鸟横眉冷对,可那男子被却毫不露怯,反而拿腔拿调故作肉麻地答话,听得越鸟直起鸡皮疙瘩——
“小生白元,见过娘子,娘子有礼~”
越鸟左思右想,此人虽有僭越,却也未得真的加害于她,可她有意放他一马吧,却又怕他在此为非作歹,害了这一方的女子。今日既然让她撞上,那她就必得教化了这登徒浪子,以免日后贻害无穷。
“我问你,你深夜入女子阁中是何道理?”
越鸟责问道。
只见白元噗通一声跪在床前,扯着越鸟的裤脚就嚎:“这一境乡民谁不知道娘子貌美?小生早就有心亲近,今日只盼娘子开恩,解解小生的相思之苦!如若不然,小生夜夜惦记日日相思,只怕就要活活馋死了!”
越鸟见白元轻狂,心中怒气难掩,闪过身子骂道:“放肆!你既知道我是他人妻子,如何敢来纠缠?”
她是一心想要导这色欲熏心的男子弃恶从善,岂料她这一责骂竟是正中白元的下怀——
“小娘子何必诓我呢~小生在娘子院中扒墙头已有月余,如何不知道娘子与你那不成器的夫君是假夫妻?娘子美貌,便是神仙见了只怕也要动心,你那夫君舍得娘子独守空房,小生可是万分的舍不得。”
白元这话可真真是歪打正着杀人诛心,哪壶不开提哪壶!越鸟听了心中不禁动怒,可她有心打他一掌吧,又怕一用力将这人打死,于是便又骂道:“贼子!休得放肆!”
有道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白元觊觎越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刻他叫这满屋的体香熏得浑身热,蠢蠢欲动,哪里肯就此罢休?
“娘子若真是不肯,刚才早就叫人了~娘子又不是黄花闺女,何必害臊呢?你那夫君不济,便怪不得别人要争了这艳福去。不瞒娘子,小生有的是伺候妇人的本事,一夜春宵,保管娘子念念不忘~”
白元语出轻薄,越鸟有意闪避,于是她干脆推开房门腾身而起,落在了院里。可她万没想到白元竟一路追着她出来,跪在地上哐哐哐磕头如捣蒜——
“娘子别跑啊……娘子可怜可怜小生吧,小生实在是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命都要折在娘子身上了,娘子就从了小生吧……”
越鸟圆睁双目,心里不觉诧异,世人贪财好色皆属寻常,可白元思淫至此真是闻所未闻。她备了一套镜中月水中花的道理,正要劝服他,却忽然听得身后吱呀一声。
青华刚才正在屋中读书,他看的入神,丝毫没察觉有人翻墙而入,直到方才听见越鸟房中似有响动,这才出来查看。眼看越鸟站在院中,身边跪着一位男子正在磕头,青华乍一看还以为是有人半夜看病来了,他揣着手走到了越鸟身边,低头看着那男子。
“越儿?这是何人?”
青华借着月光靠近了一看,这才现这男子并非凡人却也没有妖气,更看不出妖身,这岂不奇怪?
“不对!你不是人,你是个什么?”
青华问道。
越鸟闻言大惊连忙细看,这才现青华所言非虚,方才她一心把白元当做了采花贼,可此刻看来,这白元非人非妖不说,身上竟还有一缕七宝佛光!
“你还不招来?”
越鸟凶声恶煞咬牙切齿,面露鸟相,白元眯眼观瞧心道不好——他原以为这俩是貌合神离的假夫妻,没成想居然是落在此处施救黎民的神仙,他今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美人没沾到半分,还无端端地触怒了天颜。可他虽然懊恼,却也不惧,他是敌不过这神仙,可万事都要讲道理,他心怀坦荡,何惧直言?
白元随即在二仙面前亮出了身份——它是个赤尻马猴!
赤尻马猴是混世四猴之一,状有如猿,白长鬐,雪牙金爪。而混世四猴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不属五族之数,所以越鸟才见之不识。赤尻马猴有避死延生的本事,这白元不受天灾,修炼成身之后便在世间游玩。它并非歹毒之徒,平日里没甚喜好,就是喜欢关爱广大妇女同胞。可它既然是神猴,自然不会为非作歹,更何况它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如此一来叫它识破世情,别的不贪,专门贪那被夫君冷落的娇娘子——但凡是美貌妇人叫它看上,它就仗着本事去那妇人院中盯梢。若是她夫妻恩爱,这白元自去。可若是又那夫妻不合的,这白元就捡便宜钻空子,如今天这般夜探香闺。它屡屡得手,食髓知味,便以此为乐,到处慰问那些空闺佳人。
白元一字一句地说,青华一字一句地听,越听牙咬得越紧,越听额头上的青筋就跳得越厉害:“哦……这么说你今夜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