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炮火隆隆,将这山谷炸得乱星横飞,间而还伤及无辜野兽和飞鸟,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幸好袁承天和赵碧儿身居高处才得以幸免,可是见到山石乱飞也是惊人之至。
袁承天见状便自起立,欲待跃身下去。赵碧儿见袁师弟要以身犯险,惊道:“阿天,你要干嘛?”
袁承天忽然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碧儿虽然这位玄天教的茅教主也非正人君子,可是我见他也不是无耻小人,虽然有时行为不堪,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所以他今日受难,我岂能忍看官军肆意横行,咱们坐视不管,岂不有失侠义道的行为,以后又如何行走江湖,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出头相助,否则我真的心下不安,只怕将来也是……”
赵碧儿见他慷慨激昂的样子,心想:他总是这个老样子,从来不知变通,当初在昆仑派时也是这样为师兄弟顶下本不是他的罪责,以至让师父罚站雪地,以为悔过;那时自己见他端的可怜,便用力将那柱香使力吹动,以期让它快快燃烧殆尽,这样他便可以少了寒冷,免了在雪地罚站的时间。可是这位桀骜不驯的师弟总是不领这份情,说他心甘情愿接受师父惩罚,内心之中一点也不怨恨师父,因为他已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是非关念,所以受罚是情甘所愿,不关他人;可是她内心着实怜悯这位师弟,不知为何一日不见便心中空索索,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只有师弟在眼前才有快乐的时刻,只是世间美梦容易醒,不容易长久,也该珍惜眼前人,莫待无花空折枝的千古怨恨!今日见他不顾自身安危,要为别人的事义勇而出,似乎自己也无可辩驳,因为排难解纷本是我辈所为,又谈什么斤斤计较,所以她没有理由阻止袁师弟不出头,所以只有不言不语示以默许。
袁承天起身,忽觉头晕目眩,体内的真气不足,脚下有些虚浮不定,仿佛随时都有跌倒之虞,这时才想到吸入那怪怪的香味所致,只是这一路前行,便无所顾及,而今松懈下来,便感到心中不适,想来是中了这迷香之毒,虽不至人于死地,然而却涣散人的功力和意志,所以心下一沉,自己要去助拳只怕目下是力有未逮。赵碧儿见他神情不对,便问道:“阿天怎样?”
袁承天将心中所忧虑的话全说了出来。赵碧儿不知为何非但心中不担忧反而暗暗生喜,也许可以避免了无谓的争杀,所以他内心是倾向袁师弟莫要出手相助于那玄天教主茅元化,因为她心里总是不喜欢他,而且心中还有些厌恶的情绪,只是无法向这位仁义的师弟尽言,所以见他头晕似有不支,反见喜色。
下面官军已趁火炮轰炸之时,驱兵而进。那千总陈平安役使官兵弓箭齐,也不讲什么武林规矩和江湖道义,在他眼中只要剿灭这玄天教也就是了,管他什么仁义?在他眼中仁义道德只不过是幌欺骗世人的幌了,只是用来算计人用的,至于其它也就罢了,所以他从来都不把仁义道德放在眼中,只管一己行事,只要自己志i何得意满也就是了,管他那么多烦心事干嘛?不是有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
所以世上之人尽行尽是无所畏惧的无良之辈!
玄天教中几位长老身先士卒,举手抬脚之间便格杀了几名冲在前头的官兵,因为平常这些官军便行虎狼之行,所以坊间百姓便恨之如骨,今日又大开杀戒,要灭了玄天教总舵,那么教众弟子岂能引颈就戮,所以人人同仇敌忾,抱着杀敌之心,人人鼓勇而前,虽前头冲锋教众身中乱箭刀伤死亡枕藉,然后后面的教中弟孑却视死如归,抱着为玄天教舍身取义,亦是大义在人间,所以人人的勇气可嘉?袁承天见他们悍不畏死,心想:如果当年满人入关之时,天下汉人同心一气,又何惧区区几十万之众的兵士,可是当事之时,人人抱着贪生怕死的念头,以至天下沦陷,又入洪荒时代,是天下所有人的悲哀!更有吴三桂和洪承畴之流甘为满洲人役使,以至让满人入主中土,势如破竹,明室江山灭亡,这是全天下的悲哀,岂至是皇帝崇祯一人的悲哀?可是后人依旧不思其过,以至后人悲前人,一代悲一代,仿佛复国无望,正如陆剑南先生所言: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茅元化驱动木轮车在清兵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手掌出处便已杀了几名近身的清兵。袁承天见他坐在木轮车中作战,心下奇怪,先前他是可以行走自如,怎么忽然之间要仰仗这木车,难道他腿脚不可以行走?只是这个好像决无可能之事,自己先前见他明明可以行走自如,这其间定然生了变故……岂难道……正当此时只听他啊呀长叫一声,从木轮车上翻倒在地,背后被人插入一柄长刀——凌厉无比的鬼头刀,只见一名教中弟子装束的人正冷冷看着他,桀桀的冷笑。
茅元化见是自己最为得己的义子,名字叫做湛天雷——他可一向乖强听话,对教主之言可说言听计从,从不敢忤逆之举,今天怎么胆敢出手杀害教主,这可是罪大恶极的行为,为世所不容。茅元化戟指他说道:“天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湛天雷道:“义父实在对不住,我志不在此,咱们玄天教与朝廷为敌,终究行为不堪是为贼,所以天雷便要弃暗投明,不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那样只会死个不明不白,何苦来着?所以天雷只有不肖了,请你原宥天雷则个!”
他行忤逆之举,还要别人原谅,你说天下焉有是理?袁承天在高处听到这湛天雷说这话便觉得小人行径,看来这茅元化凶多吉少,最怕临阵变节的人,看来今日玄天教危矣,自己该当如何?
他此时正调息体内两股交战的气息,以期将自己内功心法导入正轨,不为外邪所误,这正是水济交融的紧要关心,不可为外物所扰,否则便前功尽弃,一不可收拾,所以便是这玄天教主性命当口,自己也不可以贸然下去,那样非但救不了人,自己还有可能走火入魔的风险,所以只有自己将任督二脉气息调均,然后身无所累,才可以应敌机变,这样才有胜算。赵碧儿见袁承天潜息运功,以期恢复内功心法,知道他还要去助那玄天教主一臂之力,因为道义所在,不可抛弃,这也是他的性格所至,如果是大师兄便不能够,这也是因人而异的事,谁也勉强不来。
崖下的玄天教教众和官军厮杀正酣,只见一时尸横遍野。此时茅元化虽背脊中刀,他也顾不得拔刀,只是尽其所能毙杀敌人。湛天雷本意一刀便可取其性命,不料义父神勇,可说是勇者无敌,虽背后被插一刀,可是手掌起落毫不迟缓,只是心中更恨眼前这个义子……原来他只所以坐在木车之上督战,皆因自己忽然双足竟自酸软不能行走,只有以车代步,否则群龙无,只怕局势不堪,所以他只中了别人暗算,可是还要出战;当事之时便心中纳罕,不知是谁悄悄下了毒药,以至让自己虽不至死,然而武功便大大折扣,不能全力施为,这也是他甚为遗憾之事,现在终于明白身边的奸细非是别人,却是自己的义子,好,真是好的很!不想自己这多年来,对他关心倍至,从来没有责罚,可到头来终是养虎为患,反伤自己,可说是件得不偿失,还好今日危难关心,识清了其狼子野心,为时还不算晚。他先是将湛天雷一掌击飞,虽然背后受重创,但是他雄心壮志依旧在,决然不会束手就擒,那怕战死在沙场,为教众表率,也不要苟且于世!
赵碧儿身子虚弱,要她下去却是不成。袁承天忽地长身,跃下高崖,于仰天长啸声中已连环出手将近身几名清兵格杀于掌下。陈平安本来便要一举拿下,谁料半路杀出了又一个劲敌,因为他从高处坠落,身形飘逸,处处透着不凡,而且出手之际便毫不留情格杀几名清兵;所以他先是一惊,接着又怒,心想:大胆忤逆乱党,青天白日竟敢格杀官军,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心下冲冲大怒,二话不说劈手从近身的兵士手中夺过红缨长枪,啪的一声甩在地上,竟而震起尘土飞扬。他觑准时机,长枪刺出,正如枪出如龙,向着袁承天哽嗓咽喉而去,势要一枪毙命。可是袁承天又岂是易与之辈。袁承天见了心想:这千总陈平安非是良善之辈,自己可不能轻易饶过他。所以袁承天将刚刚从清兵手中劈手而夺的单刀挥得风雨不透,将陈平安刺来之枪一一封之门外,不得进入半尺之内,这下大大出乎这位千总的意料,因为平常少有人是他的敌手,今日可算碰上了棘手的对手,看来自己只有放弃了,似乎才可以避免两者其一受其损,否则决无幸理!可是转念一想又是不成,当此紧要关头自己怎么可以打退堂鼓,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古人云一鼓作气,而现在自己意志消沉,灰心丧气实在不该?
袁承天此时深知只有擒贼先擒王,否则今日这玄天教非有灭顶之灾不可,那么众教徒非遭毒手不可——他们可都是出身贫苦人家的好儿郎,只是为命运生活所迫才不得已加入魔教,其实说到造反那也未必,因为他们这样也只是为了一口饭,否则谁愿意铤而走险,谁不知道岁月静好,可是生涯不允许,只有在茫茫尘世中讨生活,今天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阳光,人生之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和惊喜,不知那个先来后到,命运命运谁可把控?
茅元化不意袁承天在此间出现,甚是意外,不觉呼唉道:“袁兄弟你我一起杀贼!”
他说完这话,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不觉哑然失笑,心想:自己身在巢穴,其实为贼,却说人家官军为贼岂不可笑?袁承天听他说得言出由衷,不是虚情假义,所以觉得朋友可交,便也大声道:“茅教主咱们并肩作战,杀他个天翻地覆!”
茅元化深为感动,心想:袁门有此少主想不中兴也难。此时二个同仇敌忾,颇有些意气相投的意味,所谓天下英雄惜,从来如此!
这千总陈平安见两人说话直把自己当死人,仿佛自己成了他们瓮中之鳖,真是气煞人也!不觉将手中长枪耍将开来,仿佛磨盘大小,卷起地上枯枝衰草向着袁承天和茅元化二人刺去,竟是要一箭双雕的架式,可惜他取胜心切,却然不明白一心不能二用,否则决无幸理。袁承天还好,身在平地,不受行动约束,纵跃高下自如,可是茅元化此是脚不行,受困于木轮车中,所以武功便大大折扣,不能够尽情挥,所以实际上是袁承天对抗陈平安,所以两下一时胜败难分。
山谷之中清兵和玄天教众厮杀,血染青山,尤有火炮轰炸的山石散落遍地,更有飞鸟良禽受难,夕阳之中犹见残阳,北风吹来冷彻入骨,可是众人生死以博,全然不顾。陈平安见一时难以奏效,心想还是以退为进,他日再行攻山,便自撮口为哨,将残余官军集合,道声后会有期,便率同兵士打道回府,行走之间井然有序,并无惶张。此地空留下湛天雷——这个教中叛逆之人,只见他脸上惊恐莫名,因为他大约知道教主——也便是他的义父决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心中无此忐忑,战战兢兢,仿佛可以感受到大祸临头,眼中都充满了恐俱。袁承天见他如此情状,心想:男儿纵有一死,也未必吓得如此吧?其实他那里知道玄天教对教中叛逆之徒历来怎罚尤严,是别人所无法想到的,所以这湛天雷才惊怖如此。
这是他们教中事务,袁承天知道自己无能置喙。只见茅元化催动木车来到湛天雷面前,说道:“天雷,真是懂事的好孩子,长大了,知道恩将仇报!好的很!”
他这时才将背后之刀取下,血湿衣襟,还好教中长老过来为他点穴止血,再上金创药,血流便止,只是他心中着实伤痛,因为自己平生所信任的义子竟然会在玄天教危难之时背叛自己,而且还要杀了自己,这真是可恨之极。他见湛天雷目光四下游走,知他心中有了打算,是以要厮机逃走,自己怎能让他如愿,否则自己这个教主也不用了。
湛天雷岂能坐以待毙,他见茅元化稍为合目,似乎有些困了。他忽地双手前扬,手中几枚毒菱飞去。他借机要跃身而起。岂料茅元化早防着他有此意,大衣一张将毒菱兜收其中,然后左手二指一弹一枚石子飞出,打中这湛天雷的腰间穴道,一时僵立不能动弹,然后笑道:“天雷你敢嘛要这样对我?如果不是我将你抚养成人,你能有今日之成就?本是这教主之位是你的,你为什么不可以忍一忍,偏偏这样着急地杀我?我对你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