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杰道:“适才他要杀你们二人,现在你却卫护于他,天下焉有是理?”
清心格格道:“这却不要你管。”
在她心中这岳停风终究是和硕亲王王府中的侍卫,要杀要罚也要朝廷落,岂能由你这乱党动刑,分明看我皇帝哥哥不起,是以心中有气,便要阻拦于他。便在这当口,岳停风忽地手掌撑地,身子一跃,扑通一声落入洛水河中,只见他哈哈大笑道:“姓朱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再见便是你死我活!后会有期。”
只见他游水而去,身子灵便,不沉不浮之间已消逝在夜色苍茫中。
朱世杰见状只气得扼腕长叹,瞪视清心格格,只恨这清心格格坏他好事,否则定可手刃此獠。袁承天见这岳停风死里逃生,甚为遗憾,因为他这岳停风此次大难不死,将来定会后患无穷,是个大大的隐患,可是现下众人毫无办法,洛河之上没有过往船只,只有看这岳停风远去。
朱世杰将袁承天绳索去除,又看着清心格格本来无意管她,因为他已知清心格格身份,恨她爱新觉罗氏占有他朱家天下,不欲出手,可是这样反而显得他心胸狭小,度量不足,将来何以以德服天下,让天下英雄尽数臣服?他还是出手解了清心格格的被制穴道,便径自来到那少女之旁,对袁承天道:“本来,私闯皇帝禁陵杀无赦,只是念你一片忠义丹心,是为袁门头脑,更兼是袁督师之后人,忠义千秋,心有反清复明之志,今且故免其死罪去吧!”
他说话仿佛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让人心中极是厌恶。清心格格也不看他,携袁承天二人走去。
在回洛阳城的途中,清心格格道:“这朱世杰太过自以为是,还以为现在是朱明天下?这样不识时务的人竟也能存在,真是奇怪。”
袁承天和她般心思,总得这朱世杰终难成大事;虽然先祖英雄,可是有时后人未必豪杰,天下事多是如此!
凤来客栈是洛阳城中最为繁华的客栈,每个房间都有专职人员伺候,服务周到,所以每有江湖大事,江湖大豪便落榻于此。白凤凰他们一干人便落榻于此。袁承天和清心格格回到这凤来客栈已是丑牌时分,洛阳长街之上已是人之罕迹,只见花木阴阴,虫声嘅嘅,远处有长街乞者咿咿呀呀胡琴之声,传于人的耳中,让人生悲,不禁凄凉丛生,难已控制,便要落泪。
袁承天在房间排开长窗,探头于外,只见长月孤悬,远处邙山之巅似乎还隐隐有野狼啸月,不觉嗥叫,似乎在诉求什么?可是那每座墓冢中的帝王将相终究还是化为尘土,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唯有忠义千秋,浩然正气长存于天地之间!忽然有风,门响,格格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袁承天身后,看他这模样,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想哭的感觉。袁承天仿佛嗒然若丧,无知无觉,魂游体外,对外物一概不见。
清心格格长叹声,不禁凄凉丛生。这声叹息直击人的胸臆,让人悲哀顿起,这一声叹息仿佛闺中女子思念远在边关戍国守疆的夫君,年年不见相公归,落花有意水无情,千古愁恨谁去销?袁承天被这一声叹息惊醒,看着身后戚戚然的清心格格,好像与其一生共老!可是现实却又不能,礼教大防名节忠贞胜于生死,在袁承天眼中是不可逾越!世上之人,人人心中皆有一把枷锁,锁住心灵,将人桎梏起来,心入囹圄,不得自由,自有循规蹈矩,不可逾越礼教,阴沉的气息笼罩天下,人人迷其中难以自拔。便是袁承天也不能免俗,只有逆来顺受,随波逐流!
清心格格道:“袁大哥,你难道从来便没有喜欢过我?”
袁承天不意她会问这话,只说道:“夜沉了,你还不回?”
清心格格不再说话,转身去了。袁承天见她去了,亦是低声叹了口气,说不出的忧愁和无奈!每个人的人生岂不都如此?上天关爱世人,授于生命,又终止生命,不偏不倚,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终究还是公平了一点;纵使你是掌控天下的帝王,终究还是要死,上天对你也不会格外开恩,一律平等!
次日洛阳城中喧嚣异常,只见官府中人在巡视,似乎有司衙门听闻不日城中要召开十年一次的武林盟主之英雄大会,为防有人借机生事,便派官兵四下巡视治安,以防不测之变,以应突事件。城中百姓见状纷纷躲避,不想招上无妄之灾,所以人人避之不及,便有被官兵鞭打之虞,所以有的人家便关门闭户,足不出门,只从门缝向外张望。城中一时笼罩着压抑的气氛,仿佛人人自危,似乎这盟主大会血光剑影,一时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意。
清心格格和袁承天二人在凤来客栈门口见一阵队兵勇执枪横刀走过,人人神情肃杀,仿佛如临大敌般,便说道:“袁大哥,我看此次武林盟主大会,朝廷已经关注已久,只怕要横生枝节?——虽然朝廷未必会直截插手,但是也会严阵以侍,防患于未然也。”
袁承天道:“格格所言极是,武林中事当今朝廷不便干预,但是只要涉及国家的事,你皇帝哥哥必定出手,因为他不会坐视不管,任由他们胡来!”
清心格格道:“你又不是我皇帝哥哥肚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袁承天道:“从来的皇帝皆是如此,难道格格你不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天下在他们眼中只是他们一人一姓之天下,别人岂能染指,岂能分一杯羹?”
清心格格道:“你说我皇帝哥哥城府之深非人所及?”
袁承天道:“那也不尽然,从来天下多有仁慈的君主,你皇帝哥哥……”
他不再说下去。清心格格道:“你说他不是英明天纵的君主?”
袁承天不置可否道:“却难说的很?我又不是他,怎知他心中所想,欲知其人便要听其言,观其行可以不惑也。”
清心格格道:“咱们不去观礼武林盟主大会不好么?”
袁承天却道:“不行!我总觉得事出有因,总觉哪里不对,可是实在的情形又说不上来?总觉这次武林盟主大会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但愿这是我的错觉,但愿一切都平安无事!”
这时身后有人笑道:“格格你和这破衣烂衫小子说什么悄悄话,说来大家伙听听。”
只见傅传书走到院中,正折一枝桂花,手中拿中,看着清心格格似笑非笑,心中不知何想?
清心格格一见这傅传书便殊无好感,心中说不出的厌烦,仿佛见他好像见到鬼一样。袁承天转头并不理会,他依旧人皮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傅传书自然识他不出。他见这金枝玉叶,百媚千娇身为皇室贵胄的格格竟然和一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穷小子说话,而且神情说不出亲腻,便气不往一处来:这小子何德何能,竟得格格垂青?自己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却无人答理,仿佛在别人眼中直如无物,你说气人不气人?所以他见到二人,便语带讥讽,说不出的蔑视神态。
清心格格道:“我喜欢和他说话,你管不着!”
傅传书心中生气,嘴上却道:“我记得古人说慧眼识珠,不想今天却反其道而行之,岂不令人可笑。”
他摇着手中那枝桂花扬长而去。清心格格一时气急,甩手将手中的一块石子向那傅传书背心打去。傅传书何等样人,耳听背后风响,便原地轻轻一个转折避过这石子,哈哈笑道:“打不着!”
又不忘向清心格格作了个鬼脸,一时引得旁人皆哈哈大笑。清心格格恼他轻薄,却是无法,只有作罢。
白碧尘和白凤凰这时正好走下凤来客栈,来到大院之中,正瞧见这一幕,不觉莞尔相视一笑,心想:少年天性,人人使然!谁少年还不是这样?
清心格格道:“有些人不是英雄还妄称英雄,真是鱼目混珠,辱没了英雄二字。”
她言之所指自然是这傅传书,只可惜此时傅传书已和娘亲离开凤来客店,来至大街之上,但见洛阳城中士农工商虽然熙攘,不似往日,因为时不时可以官兵来回巡视,以防有变,只因不日洛阳要召开武林盟主大会,所以严加看管,所以只见行人都匆匆,没有欢喜的表情!
白莲花不念旧恶,她见傅传书神情大好,伤势已愈,心中自是欢喜,虽然此子有时行止偏激,做事不讲道义,但是必竟是亲生子,偏袒于他,所以处处卫护于他,不让别人侵犯于他,这也是天下父母的通病,卫护子女胜于爱护子女。傅传书不知为何毫无亲切之感,似有莫大隔阂,毕竟分别一十八年,今次相识,傅传书一时也难以接受。白莲花亦不强求,只求他慢慢可以接受,毕竟不急在一时。
清心格格非要袁承天陪她。袁承天也是无法,于是两个人便来到一处大酒楼,只见食客云集,想见这是洛阳城中有名的酒楼。只见店中堂一块大金匾写着“醉月楼”
三个金字,左右是幅对联,左边写着却是“一剑霜寒十四州,满堂花醉三千客。”
这句诗却是出自诗僧贯休之手,诗中杀气逼人胸臆,豪气充塞于天地,千古之下凛凛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