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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故人相见祸出有因(第2页)

外面山岗传来野狼啸月,甚是瘆人,忽尔又传来有野兽相惨的声音,让人难以静下心来。袁承天跃身出了穹顶,站在墓室之顶,四下张之,只见左近正有几只野狼在追猎几只山兔,传来惨声。他见这野狼体形甚大,是为狼王,行为横冲直撞,视其它为无物,很是嚣张,甚是可恶,欺侮弱小,便气愤填膺。他生平最见不得不公的事情,今夜虽已夜色沉沉,但见不公便要出手管一管。只见他飞身下来,见这狼王双眼闪着瘆人的蓝光正叼着一只小兔子,正见那小兔子垂死挣扎,虽知无幸还要拚一拚,这岂不和世间的有些人一样,明知不可为还要去争,袁承天岂不也是这样的天性!

他身落尘埃左手食、中二指并拢奋力点去,正是“乾坤一指”

中的一式“花开日月”

嗤嗤二声指力凌空而出,正中这狼王的二目,立时鲜血流出,看不见东西,急驰之间竟一头撞在山岗石头之上,登时了帐。它嘴中的小兔子得以幸免于难,落在地上撒腿而去,片刻之间不见踪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其它群狼见它们的狼王被人所杀,非但不逃,反而同仇敌忾,仰头一声长啸向袁承天攻击而来,杀气腾腾。看情形它们势要将袁承天杀死不可。

袁承天心中大怒,心想:我不杀尔非人也,免得遗祸人间。只见他奋掌东拍西打,片刻之间将群狼歼杀殆尽,心中长舒一口气,心想:快哉真快哉!来日歼杀群凶,夺我河山,是为快事!

放眼望去一切又恢复如常,他提起群狼尸体抛入山崖之下,没得辱没了这永历皇帝衣冠冢。他复入石室,只见清心格格瞪目看他,眼见他衣服上满是尘土,亦有斑斑点点血迹,想像当时与群狼鏖战之惨状可想而知。待袁承天坐下来,便温柔以待,问道:“袁大哥你掌杀不少恶狼吧?”

袁承天却道:“有时人比狼坏,世间尽有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之徒逃脱律法之外,让人扼腕长叹!难道世间没有正义,抑或律法不能惩恶扬善?世间可有神明,为什么不卫护好人,让作恶者得到应有之惩罚,反而让他们一生无忧,好人却落得家破人亡,无以生存,我只想问神明你所保佑的究竟是好人抑或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有时我也痛恨,恨自己无能为力,眼见乾坤倒悬,无法扭转!一声叹息……”

清心格格金枝玉叶,生长皇城大内,自然没有疾苦,更加不会有人胆敢欺侮她,那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天下不公的事更加不会出现在她身上,民众的冤屈,面对强横只有隐忍,他们何其之惨,只因他们出身下层,所以便遭不公,所谓天道和公理又何在?也许自古皆然,不独今有!只有哀叹!独立于茫茫尘世,几人敢为正气去争?

清心格格见他说到动情处泪流如倾,知他关心天下苍生,可是有时却无能为力,也许乾坤已定,一切都是徒劳,可是天下那些与皇帝哥哥为敌忤逆乱党却都觊觎这天下,以为满州人不能得有天下,可是明亡之际,当时之事,难道不是无能退位,有德者居之?爱新觉罗氏不如姓朱的?清心格格心中不服,在她现在她的皇帝哥哥英明天纵,吞吐天下,握有四海,平定倭寇,xZ、xJ平定外族的乱臣贼子,从来杀伐果断,不让清国丢却一分一寸国土,可说从来君主少有这种握伐乾坤,唯我独有的气慨!世之英雄,无出其右!在她心目之中谁人也不可以污他皇帝哥哥,在她心目之中皇帝哥哥犹如天神一般的存在,世上再也无人可以憾动!

已是子牌时分,透过塌下来的穹顶,仰头可见天空的星辰,只见天空湛蓝,风吹草动,已是秋日,日间燥热,晚上却凉。清心格格此时还是单衣,不觉身冷。袁承天却无妨,因为有内力修持,便是隆冬时节也不冷,格格却不能。袁承天见格格身子瑟,知她身冷,四下看去,石室空荡,什么都没有,心想莫如我的衣衫让她暂时御寒,我下山去镇子上取人家人物——因为自己这衣服也已破烂不堪,更兼有血迹,白日不便下山。他起身将衣衫裹住格格身躯,说道:“格格你先待这,我去去就来。”

清心格格道:“你莫不是去山下镇上拿衣服。”

袁承天一笑,心想:格格秀外慧中,冰雪聪明,只可惜她已下嫁海查布,自己这一生似乎不能和她在一起,礼教大防,世人谁也不能免俗,又况且他是昆仑派弟子更应琨玉秋霜,才高行节,循规蹈规才是,不可以做出坏人礼教的事来,否则无颜面对天下人。

山下小镇因离洛阳城远,地方更为偏僻,只有几十家住户,所以冷清。袁承天翻身入了一户人家小院,只见篱笆上攀爬着紫色小花,在夜中颤动,仿佛生命也脆弱,似乎经不起风吹雨打,然而它却坚强,从不低头,顽强挣扎,努力要看明日杲杲升起的太阳。大屋之中破败不堪,一只大炉子上正煮汤药。屋左侧一个大木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甚是骇人,似乎行将就木。一个女人在煮药,一个总角女孩在油灯下怔,小小年纪已知人间艰辛,世间多有可怜的人啊!他们每日都在挣扎,从来无人怜悯,这人世间太多的愁苦已将人的意志磨去,没有了少年时豪情万丈,只有英雄落寞时的无奈和辛酸!生非容易死不甘,此生身世两茫茫!只听那女人叨叨绪绪,说着惆怅的事,眼中满是泪水,是这一生辛酸的泪水啊!穷人的天空总是那么小,容不下太多的苦难!一生的悲哀只有寄托在来生之中!那女人叹了口气道:“老天爷为什么不睁眼,偏偏好人多磨难,恶人荣华富贵到头?神明你保佑得是好人抑或恶人?为什么好人到头来穷困潦倒一生悲?你为什么不睁眼,看这乾坤世界黑白颠倒,好人无以生存!为什么不见好人好报,偏见豺狼虎豹行人间?”

说罢泪如雨下。

袁承天见状亦是心中悲哀!天下还有这么多的苦难中的人!他们每月奔波,生存艰难,仿佛蝼蚁,也在这世间微不足道,可是他们还要顽强生存!因为努力才不甘心,生命的重担已压得他们呼息唯艰,茫茫红尘尽多悲哀!袁承天在她大屋门前放下五两银子,转身而去,也不去拿她院中木架上的衣服,因为心下不忍所以打消那念头。

他来到小镇东头,只见一间制衣的裁缝铺尚未打烊,便向那位裁衣大叔要了两件衣服,给了银子,走出来,回头看小镇笼罩在阴沉沉的雾气中,对面来人似见似不可见,让人有种悲情的况味。他一路感叹世人艰辛,可是唯独忘却了他亦是个可怜人,也有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的悲惨遭遇,亦有被人驱赶诅咒的时候,只因自己那时身份卑微是个无权无势无有背景的小乞丐,人人尽可以打杀,因为谁也不会站出来为他伸张正义,因为世间不会有人在乎你!只因你弱小,所以别人才敢于欺凌你,亦如那世间小草孤苦伶仃,在天地之间仿佛微不足道,凄风苦雨打压它,大雪飞天要冻死它,秋风野火要烧死它,牡丹和玫瑰蔑视它,要它心死,要它自行灭亡,因为在它们眼中只有高上的贵胄,而没有众生的平等,看世间多是苦难与悲苦!唔呼哀哉!千年以降,犹是如此,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圣人不出,大道难行,天地无私,关爱众生。是因有心,所以大爱。吾行天地,大道茫茫!

他再行邙山,这时心境犹自不同,这时没有敌人追杀,没有野狼窥伺,所以便不疾不徐,心中升起一种千古凄凉,放眼邙山之冢,多是千古帝王冢,有南唐后主一代词帝李重光,近代有南明皇帝衣冠冢,有鲁王监国衣冠冢,一片凄凉,离离墓上草,在冷的秋风中瑟瑟犹动,仿佛低吟与歌唱,仿佛在为那些逝去的帝王唱挽歌,只是他们生前虽然荣华富贵,死后难免凄凉,亦是回归众生平等,再没有生前颐指气使,视他人为无物,上天终究还是公平了一回。袁承天心中如是想,头顶一轮明月光华照世,俯看众生,多是关爱,希望世间多些温暖少些冰冷!可是世间人心如蛊,鬼域心肠,行止恶行,不知悔改,忘了初心。

他回到石室,只见灯光浑暗,清心格格面向里面,不知所想。袁承天搬她肩臂,柔声道:“格格,你要不要也换一下衣服。”

他伸左手取衣服,便要放在她面前。清心格格转过身来,左手一抬光芒一闪几枚铁蒺藜迎面射至,不容袁承天有闪避机会。这一下出奇意外,实是惊人。袁承天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他脱口叫道:“你不是清心格格?好奸贼你却是谁?”

这清心格格桀桀冷笑道:“好一个清心格格,叫得我都心动,郎情妾情!只怕不能如你所能!袁承天,你看我是谁?”

只见她将人皮面具扯下,落出一张男子的脸,不是别人却是岳停风。——原来当初在格格座船之白碧尘将这岳停风傅传书尸身双双击入大海,他并未就死,那傅传书只是假死,所以两个人到海中便游弋开去。那傅传书因为龟息大法假死,身体便不灵便,是以还是岳停风先行逃去,回归大6,一路上便听人言邙山剑派掌门范衡阳要在九月九日重阳时召开十年一次的武林盟主之约,且看今年是谁胜出?他便一路来至这洛阳城住了下来,以待时机。正巧不巧撞见袁承天和清心格格一路上了邙山,而且还误打误撞,意外闯入了南明永历皇帝衣冠冢,这可是武林禁地,江湖传言凡闯入者杀无赦,因为传言明亡清兴,朱氏一脉在江湖间密秘结社,成立洪武门,秉承先祖洪武大帝朱重八之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今日晚间他见袁承天种种行为恨之切齿,在他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他却没有先祖岳武穆气吞山河,济世为怀的胸襟,却一味包藏祸心,想着荣华夏丶富贵,害人的毒计,不独有关爱他人的心,与袁承天却又不同,袁承天一身铁血丹田,侠肝义胆,笑傲江湖,总是悲天悯人,救助穷苦人,有一颗济世为怀的心!

他见铁蒺藜打中袁承天的肩头,哈哈笑道:“饶你奸似鬼,今日也吃在下毒蒺藜。”

然后又道:“倒也倒也。”

袁承天扑通倒地。岳停风更为得意,又道:“我将你的尸身背到格格面前,当着她的面千刀万剐,让她对你心心念念,放不下来。”

他背起袁承天跃出墓冢,站在穹顶之上,四下一张,不见有人,便跃下高冢,在夜色苍茫中向山下奔去。

不一刻到了洛河在一座山窟,只见窟中斜斜躺着清心格格。她已然无知无觉,定是这岳停风点了格格穴道,将清心格格搬运至此。油灯忽明忽暗,照着窟中尊石像,正是那地藏王菩萨,相传过去久远劫时为一女子,名光目。因欲拯救在地狱受苦的亡母,誓愿救助世间一切的罪苦众生,最后苦经劫难,终成为佛,始成正觉。但见这尊石像地藏王菩萨,宝相庄严,宝冠璎珞,目含大慈悲,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端坐莲花座,身在亿万世界中,一派我佛庄严,众生一律平等的形象!岳停风可不管什么善恶轮回。他将袁承天撂下,从靴中取出匕便要动手,想想不对,在此留下痕迹却是不好,莫如去洛河边才是。他又将袁承天搭在洛河之边,又背负清心格格出来,解开她的穴道。

清心格格悠悠醒来,先见到袁承天躺在地上,先是一喜;而后又见这岳停风面色阴冷,殊无善意,右手提匕,作势要杀袁承天,不觉惊呼出声:“岳停风你要干么?”

岳停风在凄月之下,桀桀冷笑,仿佛噬人的野兽,说道:“格格,今夜我可要杀了你的袁大哥,看你以后还倔强?”

清心格格语带哭腔道:“你为什么恨袁大哥?”

岳停风又道:“他一样是英雄忠良之后,我也一样;可为什么世人只记住了他,偏偏视我为无物?难道我岳停风是死人么?况且你们人人自以为是,看我不起,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袁督师之后,我难道不是岳武穆之后,一样尽忠报国,为何天差地别,难道我姓岳的不如他?”

清心格格道:“不是世人看你不起,是你德性不足,行为有亏。你先祖何等英雄了得,而你虽然投身我皇帝哥哥,却心术不正,出卖自己同胞!在我皇帝哥哥眼中最恨此种卖友求荣的无耻小人,不独我皇帝哥哥有此念头,便是前代乾隆大帝亦是看那些国破家亡之时不能尽忠报国,反而投敌卖国的人视为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视他们为二臣,便如前代之洪承畴和吴三桂、祖大寿之流。你不也是此种人么?”

岳停风见清心格格直斥其非,毫不顾及旁人的面子,不觉恼羞成怒,大声道:“好,你的袁大哥是英雄好汉,我不是也罢!只是可惜可怜!”

清心格格故弄玄虚,说话藏头掖尾,便怒道:“可惜可怜什么?”

岳停风又桀桀笑道:“可惜你的袁大哥今夜便要死了,你说不可惜么?可怜你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失去心上人,岂不痛苦终生,莫如你哀恳我好不好?不要杀你眼中所谓英雄好汉的袁大哥,成不成?幸许我一心软,便手下容情,断他一臂,抑或斩他手掌,让他以后不能习武,行同废人,只是这样尚可保全性命!格格你说好不好?”

他说这番分明是消遣二人,不是真心。清心格格气得无以复加,要出手却是不能。岳停风虽解开她穴道,但是手足依旧被制,不能行动。岳停风见状,觉得开心之极,拍掌笑道:“格格你恼羞的样子如花开放,让人欢喜。”

他竟伸手去抚清心格格面庞。清心格格怒道:“拿开!你这个无耻的奸贼!下流的胚子!”

这一句话可捅到岳停风痛处,他虎吼一声,“好,我是下流胚子!今儿非做无耻的事让你看看。”

他分筋错手要扯格格衣服。格格拚命扎挣,奈何力有不逮,衣服滑落玉肩。只见肌肤如雪,肩臂在月光出白光。岳停风见了,又要动手。忽然这时袁承天醒转,喝道:“你这无耻奸贼还不住手?如果官家知道你不怕犯忤逆乱上之罪,诛灭九族?”

岳停风见他醒转,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因为他用牛筋绳索绑住袁承天,所以他不得动弹,此时毒性稍去,虽然也痛也无关性命。

岳停风道:“此时洛水之畔,只你我和格格三人,待我杀了你们二人,又能怎样。谁也不知!可笑的是你这位大英雄便这样死了,未免糟蹋了英雄两个人!如此无能也能称英雄?那么世间岂不人人都可自称英雄?”

他说这话仿佛看他们是死人。他本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说得出做得到。袁承天后背凉,心中隐痛,自己死倒无所谓,只是连累了清心格格,自己可是罪大莫焉,百死难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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