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碧儿忽然觉自己言语过了头,无形中伤了白凤城的心,心下不觉愧疚,很是难过想:人家一心护我周全,我却伤人至深,世间焉有是理。她长长嘘了口气,看天空中亦阴亦晴的形状,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压抑,呼吸不畅,好一会才勉强调息过来。世间多有痴情人,只怨情深两相难。不如归去看青天,鹊桥织女望牛郎。稽总为伤心人,一点灵犀归何处。指点江山两未休,擦取英雄泪未干!两个人默默转身下舱而去。
白莲花看着两个悲情男女去了,心中也是郁郁难欢。她心中一会念着赵大哥赵相承——他虽为昆仑派,万人敬仰,可是私底下她还是以赵大哥相称;因为在她心目之中赵相承永远是廿年前的赵大哥,那年那事那时缠绵永远无法忘怀,有时思念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转身过去经年依旧忘不掉!
她见此时赵碧儿和白凤城两个人纠葛的情形与自己当年和赵相承的情形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同;相同都是痴怨女,不同的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她见时辰不早了,便郁郁下了船舱,回到自己住处,在木床上翻来复去,辗转难眠,一会想起傅传书那个英俊可爱的孩儿,谁知一见既是无缘,真是造化能人,老天无眼;一会儿又仿佛见到赵相承他们二个人共御强敌,联袂抗击,何等豪气,那时见赵相承玉树临风模样,便生心仪,耐何世事变幻无常,终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最终落个劳雁纷飞,天南地北。这次京都一会,本意此间事己了,便欲赵大哥重回昆仑派,她不在乎世间什么礼教大防,只要与赵相承赵大哥在一起,便不畏人言,可是谁料风波横行,这白碧尘掳走赵碧儿。袁承天和傅传书请缨出战,自己总不能让爱儿涉险,便在中途与赵相承辞别,说有事要去。赵相承自然知她所为,只是不能明言,便嘱咐她事事小心在意。白莲花见赵大哥一如廿年前关心卫护自己,心中说不出的喜乐!本来母子相见,该是皆大欢喜,只是不明白告诉傅传书,将来未始不可,只要他们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孰料还未来得告诉他,便天人永隔,再不相见,人鬼殊途怎不让人心痛难已!
现在她见到赵碧儿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暖意,也许今生再难见到傅传书,但是今日一见这赵碧儿,心中便觉些许安慰,有时人也要拿得起,放得下,过往之事由它去吧,再怀念思想也无用!她又不自由自主地登上了海船船舱,只见偌大的海船空空荡荡,只有船行海上出声响,夜中的寂寞让人心生悲凉,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片地,只是古往今来的英雄人物不断更换,今日你是王侯,明日我是至尊,这世上的英雄事迹从来更迭不休,也只有英雄好汉留下名姓,默默无闻的人总是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为世人所遗忘!谁也不会在乎你我这样渺小的人物曾经来过这世上,默默生存,不为人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小草来无声音,去无踪!念天地悠悠,怆古今之怆然泪下!谁人可免?
她不由神游物外,看天不再是天,看海也不太真切,仿佛一虚幻中,人又是何其渺小。每个人际遇各不相同,生死来去一瞬间,也许不留下一丝尘埃,仿佛大地明月照乾坤,你我皆是梦中人!蝴蝶化我,蝴蝶是我我是谁?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处?谁又知这生命的底蕴?苍海一粟,人生如梦亦如幻,抛不下爱恨情愁,仿佛这一生无着落,只有孤独背起重担,再造这乾坤!
忽然海船掌舵船夫出几声凌厉的惨叫。白莲花从幻想中惊省,掠身而起。
几名船夫已倒毙于船板上,皆是七窍流血而亡,每个人头顶都凹下去一块,血流满地,面目扭曲,惨不忍睹。白莲花扶起一个年轻的船夫又放下,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呼息,眼晴含着冤恨,可说死不瞑目。忽然有人冷冷道:“白姑娘你何故杀了他们这些无辜的船夫?——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也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你却迁怒于他们,唉,可惜他们死不瞑目!”
白莲花转头,正见白碧尘咄咄逼人看着白莲花。白莲花适才扶那死去的船夫,手上沾到了鲜血,还未来得及擦拭,正被这赶来的白碧尘看个正着。白碧尘又仔细看了一下死者,只见他头骨内凹,显是一门极厉害的内功手法所击而造成的,这显然是一门阴毒的武功。他忽然想起“白莲阴煞手”
这极其歹毒伤人无算的阴毒爪力。这是白莲宗独有的绝门武技,旁人绝然不会,因为这武功是白莲宗掌门传于下代掌门的,决不外传,是以这武功只有白莲宗掌门所持有,旁人却难窥其门径。白碧尘道:“白姑娘这几个死人似乎是中了白莲阴煞手所致命?”
白莲花其实也已看出,只是心中疑惑,不由说道:“是啊!我也觉奇哉怪也?这船上会这爪力的人似乎只有我……”
她忽然打住,看着白碧尘,语气低沉道:“你怀疑是我?”
白碧尘面色阴冷道:“难道这不是你的杰作?放眼天下也只有你白莲花白姑娘会这白莲阴煞手,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会?”
白莲花此时百口莫辨,气得花容失色,好一会才平下气息,说道:“我听到有人呼声便迫不及待赶来,他们已中爪而死了。你认为我是杀了他们的凶手?”
白碧尘不置可否,看着白莲花。白莲道:“船上别人就不会杀他们?”
白碧尘这才说道:“好,咱们将他们一一唤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海船甲板上赵碧儿身旁是清心格格,只是不见白凤城。白碧尘问赵碧儿道:“你们不是在一起么?怎么不见城儿?他去了那?”
赵碧儿道:“我见他在自己的房间,紧闭舱门,不知做些什么?”
白碧尘放心不下,便跃身下舱去看白凤城,白莲花也紧随其后,要一看究竟,心想是非曲直一见分晓。
舱门斜斜开了缝,舱内油灯摇曳,忽暗忽明,让人心神不定,有些惶恐,怎么都感觉有可怖的事生!
白碧门一手推开舱门,大声道:“凤城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随既惊异出声,只见木榻边斜斜躺着一个人,正是白凤城,只见他表情痛苦,似乎都说不出话,只见他双眼凸出,甚是骇人,口中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显是中了极其毒药。白莲花惊异出声说道:“这是中了苗疆的金蚕蛊毒!”
白碧尘面色凝重道:“是谁下了蛊毒害了我孩儿?待我找出这贼小子非千刀万剐不可!”
白莲花却道:“只怕这人已逃远了,焉有做案之后还不逃离,坐以待毙的道理?”
白碧尘一拍手掌,道:“事到人迷,关心则乱。现在当务之急是施救我孩儿。只是现下那里去找这解药?”
白莲花道:“让我试试,或可有救!”
白碧尘看着她有些不相信的样子!白莲头转头微微一笑,百媚丛生,让人不能自己,也难怪当年赵相承与她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白莲花道:“我们白莲宗对用毒救治涉猎极广,天下少有中毒而不能救者。你不相信我?”
白碧尘眼见火烧眉毛,当务之急也只有让她一试,因为这大船之上除了她似乎旁人也没这能耐,便是他这个灵蛇派掌门也对这金蚕蛊毒束手无策,虽说求人不如求己,可是现在也不是争强斗胜,倔强的时候,只怕晚一刻白凤城的性命有危;但他自恃派掌门身份,却不出言求她,因为在他自己倘若求肯岂不是自堕身份,自己威名扫地,以后怎么还可以行走江湖?
白莲花岂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不念旧恶,救人要紧!她实在不愿见到这样一位少年有为的年青人死去,虽然有时她也杀人,可是她从来不杀无辜好人,她杀得是为非作歹,犯奸作科的无耻小人,从不滥杀一个好人,可比那样表面仁义道德的名门正派的大侠强多了!
白莲花从肩臂上取下褡裢,从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口,一股腥臭之中又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她倒出二颗丸药,让白凤城服下,又看了一下白碧尘道:“白掌门,你给他推宫过血,助他气息正转,回归膻中穴,以稳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