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到了祠堂,祠堂破旧,已看不出本来面目,似乎扁额上写着:袁氏宗祠。因为年代久远,无人供养,所以便日见凋零,不成模样了。只见这两个人打开祠堂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竟而震落些许尘土。只见祠堂供桌墙面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之人是个身着征袍的将军,面目清瘦,眉眼如星,一脸浩然正气,右手持剑,向天横指,似乎欲与苍穹势比高。他的旁边书写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生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袁承天伏身窗下,透过窗格只见十几个围席而坐,都是精壮汉子,其中一人似乎是这一干人的领,似乎向他们说着什么,因为声音极低,所以只听到酉牌时分要劫什么镖车,似乎隐约中听到是盛京镖局。他心中暗想:这伙歹人也要劫镖,看来今晚有一场好戏了。又听那为之人从地而起看了一眼脸有刀疤的汉子,说道:“赵三槐你和沈冲几个弟兄埋伏去往京都的必经之地十里铺大树林左翼,我和余下弟兄埋伏在十里铺左近的断魂峪,因为你们如果一击不能成功,盛京镖局的冯掩已总镖头一定会和一干趟子手连夜赶路,他们一定以为前路没有危险,便大胆前行。咱们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打他个人仰马翻,流花流水。待咱们取了银子便治办器械,待找到少主,再图大业。”
袁承天不知他们所说什么?便欲转身潜去。忽听祠堂中怆然声响,似乎是金属声音。他又伏窗看去只见那之人从供桌下面拿出十六具青铜鬼脸面具,形状狰狞,獠牙血口,在黑夜中确实让人惊骇。袁承天这时幌然大悟,心道就是这干人装神弄鬼吓死了槐树镇的李员外,虽然手段不太光明正大,可是对待恶人岂能仁慈,也是情有可原的。今晚他们劫冯掩已总镖头押运的镖手,自己是帮他们,还是冯镖头,虽然暗中伤人实非正人君子所以,可是在这个非黑既白的世界你还有得选择么?也许杀恶人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那只是别人拿捏你的方法,有时可以忽略不记,只要抱着杀恶人既是行善事也就行了,成不成功自在天意;可是杀人总是不好,可是你不杀恶人,恶人反倒害你,岂不是养虎为患,得不偿失,一时抉择不下。
这时祠中众人已收拾停当。袁承天潜身离开这祠堂,跃身上了一株硕大的槐树,枝叶旺盛,人隐身其间,漫说晚上,便是白天也决难现。袁承天见这干换上夜行衣,头罩鬼脸面具,在夜中确实吓人,不浅。只见这干人并不骑马,展开轻功向茫茫夜色中而去。
十里铺离槐树二十里路,再过去五里便是两面夹山,中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供通人。此时夜已暗了,官道上已没有行人,只有六辆镖车在趟子手的护持下由远而近。当先一人是个五十上下的人,阔眉大眼,很是伟武,自然是盛京镖局的总镖头,镖车上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向别人昭示自己的威风。冯掩已向后面押运镖车的趟子手喊道:“夜间行路,大伙加倍小心,前面不远是十里铺,待过了十里铺,便是一线天险断魂峪,出了断魂峪便是一马平川,阳关大道,待咱们让这趟镖押送到京都铁狮子胡同便大功告成,好处大伙自然少不了!大伙努力用心加把劲!”
后面趟子手连连答应,心中只希望早日完成这趟镖局,可以回家团聚,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噩梦就在前面,人生岂不都充满了意外和不幸,只是不知那个先到而已?
十里铺山林茂密,白天尤可,犹其到了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是个可怕的去处。盛京镖局趟子手手火把,押车前行。冯掩已大脚而前,侧耳倾听四下动静,见没有什么异常便前行。
忽然草丛中跃出一物,从冯掩已面前窜出。犹是冯掩已时常在江湖上走动,也吓了一惊。待定晴看时那物跃入草丛不见了。后面有眼尖的趟子手喊道:“总镖头,那是一只野兔,平白出来吓人。”
冯掩已哈哈笑道:“此时只是少了弓箭,否则我一射杀它,大伙明儿早上便有兔肉吃。”
后面众趟子手也连连附和。紧张的气氛便缓和下来,大伙埋头赶路。
忽然树叶哗哗作响。冯掩已道:“什么劳什子鸟作怪?”
他随手一甩,一只铁镖呼啸而出,啪打中一只欲离枝而飞的大鸟。扑愣愣跌落在冯掩已面前。冯掩已刚要仔细看时,不料这大鸟并未死透,忽然振翅挣扎,竟而用尖尖的嘴啄向冯掩已的面门。这种情形在黑夜之中真是诡异之极。饶是冯掩已是个老江湖,也惊地头往后仰,右手用力一格,将这大鸟脖颈拧断,让它不能作怪,血流了一袖子。冯掩已口中连叫晦气,从怀中掏出汗巾拭去血污。后面有趟子手放下镖车,前来查看冯镖头受伤没有。冯掩已见趟子手关心自已,也不好意思斥责他们行镖途中怎么可以如此马虎大意,放下镖车不管,如果有人劫镖那可就坏了事。
他刚想到此处,忽然从天而降一张钢网落下,只将冯掩已罩在其中。本来以冯掩已之能为不可能受制如此,奈何前二次兔子从草丛中跃出,便让冯掩已吃了一惊,更兼着这大鸟中了镖犹自不死,还作势攻击于他,令他心神不宁,加之一出盛京镖局大门,便左眼跳个不停,便心想难倒今日出镖的日子不吉利,可是不对啊?明明皇历上是万事皆吉,怎么可能出岔子呢?孰不知谋事在天,成事在人。
后面趟子手便似炸了锅似地,抛下镖车上前要搭救总镖头。冯掩已见状蓦地里大吼道:“不可以,莫中了奸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话音甫落,便听大树枝叶山响,齐刷刷跃下十几个头戴青铜鬼脸的汉子——正是袁氏祠堂中那干人——袁承天此时也躲在一株大树上,静观其变,心下计较该帮助谁?——冯掩已总镖头押镖护院,本分所为,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可是他这趟镖却是为了曹知县所护送,又何况这些银两都是这位曹知县任上所贪,可说是不义之财,他们劫去如果救济贫困之人也无不可。他正自思量不决。这时场上冯掩已破网而出,用一把坚利无比的匕割破钢网,一跃而出。他甫一脱却牢笼,便身子一振,挥掌向着为二个人拍去。为二人叫声:“好奸贼,为虎作伥,替狗官卖命,今个儿留下镖银,万事全休,否则一并拿命来!”
袁承天听这为两人斥叫,便听出是袁氏祠堂中的赵三槐和沈冲。这冯掩已自是不识得此二人,心中气愤,叫道:“好无耻蟊贼,胆敢劫官镖,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三槐跨步而前,郎声道:“冯总镖头,你为盛京镖局脑,本应做为楷模,可是你所做之事真是让人汗颜。为了些许银子为贪官护送镖银,不觉得可耻么?”
冯掩已听这赵三槐说得脸上阵红阵白,可是又无从反驳,气得厉声道:“你们胆敢与官府为敌?”
沈冲跨前一步,手中钢刀一指冯掩已,冷笑道:“冯总头,你用不着在这虎假狐威,装腔作势,拿官府压我们;以为我们就怕了?你想得未免太过天真,如果我们是怕事的人,也不会劫冯总镖头你趟镖了!嗨!”
他摇摇头,示意婉惜又说道:“冯总镖头,你本来可以金盆洗手抑或不接这趟镖;可是你却利令智昏,执意接这趟镖。——也许老天爷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谁也勉强不来,总镖头看样子你不肯就范,非要比划比划?”
冯掩已将他那成名已久的金背砍山刀握在右手,冷笑道:“无耻鼠辈,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难道怕天理昭彰。”
赵三槐厉声道:“别人我不知道,你冯总镖头亏心还干的少了。我早已侦查到三年前王家堡铺老拳师王震天在除夕之夜满门被杀,凶手倒也做得干净,一把火将王老爷子偌大的宅院烧成白地,当地官府中的捕快也无从查起,似乎成了悬案;——可是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算不如天算,也许冥冥之中王老拳师死不瞑目,让别人说出这骇人听闻的惨事。那夜恰好有个花匠内急,向王老拳师祝贺新春之后,因内急去茅厕,这才堪堪躲过一劫,而且还听到这干杀人强盗临走时说了一句话,声音虽低因其路过茅厕,还是被花匠听到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茅房中有人,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天可怜见王老拳师死得可怜,让别人知晓这凶手!”
冯掩已冷冷看着赵三槐,似乎不为言语所动,可是冷汗却从额角流下。赵三槐又说道:“冯总镖头你要不要知道这王老拳师被谁所害?”
冯掩已看看天空,又看看右手中寒光闪闪,凉如秋水的金背砍山刀,似乎便要立刀杀人。冯掩已道:“少说废话,吃我一刀。”
金背刀卷地而来,一刀向赵三槐腰间砍去。赵三槐跳身跃过这金背刀。冯掩已用力大了,带着他的身子向前冲去,一刀将一株碗口粗的大松树斩为截,可见他势欲一刀毙敌人于金背刀下。赵三槐手中白蜡杆子枪手中一震,一个枪花挽过,平手前递,一招送出,正是看似平平常常的一招“白蛇吐信”
向冯掩已面门而去。冯掩已道声好,大刀回旋秋风扫落叶,卷地而来,威力十足,竟不容情,已不谈什么江湖道义了。
赵三槐撤枪变招,一枪挑来他这势挟风雷之势。这时沈冲叫道:“赵三哥,今个儿杀了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为王老拳师一十三口报仇。”
他言下之意,自是冯掩已便是当年杀害王老拳师一家一十三口的罪魁祸。冯掩已听沈冲这一喊,便觉背后冷嗖嗖,仿佛又见冤魂厉鬼前来索命,不觉神情慌张,一个不留神,噗地一声被赵三槐一枪扎在小腿之上,立时鲜血淋漓。他跌倒尘埃,手中金背刀也跌出老远。沈冲见状也挥刀而上,作势要斩杀于他。赵三槐离的远,待要阻拦已是不及。眼见冯总镖头命丧于此。他闭上眼睛,万念俱灰,心中只想:今日果报,一命还一命,两不亏欠。地狱相见也不愧然。
忽地半空中一个声音道:“且慢,刀下留人。”
一人从树上跃下,用长剑架开沈冲的长刀。呛呛啷啷一阵火星闪过,只见一个玉树临风,浓眉大眼的英俊少年站立当场,那姿态如岳峙渊嵉般,只让人感到一股凛凛的豪气!这少年自是袁承天。
他在树上观战已久,实不愿这冯掩已命丧此地。虽然他在树上听到他们的说话,隐约中猜到这冯掩已便是当年杀害王老拳师一十三口的罪魁祸,本应偿命,可是他心下总是不忍,便出手救下。赵三槐和沈冲二人见他出手救下冯掩已,心有不甘,便质问道:“少侠你知道么?他表面大仁大义,暗地里却是个伪君子,你干么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