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朝连轴转了三天,这一场意外事故的影响才在三院渐渐褪去。
该转院的病人转院,该跟的手术已跟完,天灾人祸让人悲痛,可医院这地方天天都在发生着天不遂人愿的故事,故事里故事外的人们除了咬牙往前走以外,别无他法。
宅心仁厚的副院长大赦天下,给他们每人放假——半天,轮休。
楼朝都没空算医院还欠他多少假,争分夺秒滚回家洗澡。
烟雾里滚一圈,又是几天汗味药味腌制,他感觉自己整个人毛孔里都散发着臭味,洗净清爽后,楼朝裹着睡袍往床上钻,这一觉醒来就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要不是闹钟响了,他还能再睡个昏天黑地。
他准点赶到医院打卡上班。
一场战斗后,神外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好吧……也不是那么的平静。
科室每日例会上,老大说可以给709程嘉意安排出院了。
“小楼,你这边准备下。”
楼朝的笔在本子上用力哗啦了一下,“病人家属同意了吗?”
“上次来的时候谈过,勉强同意了。”
那病人呢?
哦,病人未满十八岁,听监护人的。
“应该就这两天,你整理下。”
“收到。”
楼朝顺着那条线写了个十八岁,随后在他偏了题的每日安排上写下俩字:出院。
尽管程嘉意情况特殊,但以三院的床位紧张程度,早几个月前就该给他安排出院,所以楼朝其实一直都在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心里会这么的不痛快。
下午查房的时候,大唐阿姨已经在收拾行李,程嘉意穿着病号服站在床边,眼神迷迷瞪瞪地看着阿姨忙前忙活。
“哎哟我的宝儿啊,你就玩你的吧,可别再想着帮我忙了。”
“哦,好。”
于是他便慢吞吞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把玩着一只熊猫玩偶,垂着头捏玩了半天,才发现楼朝站在门口。
他歪着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楼朝一圈。
“你还好吧?”
楼朝眼神疑惑,一个小孩儿在医院里问医生“还好吗”
,这药也没给错啊。
程嘉意起身走到他身边,还不放心地盯着他转了一圈。
“好像没受伤。”
楼朝回过味来,终于明白是什么情况,应该是从新闻现场里看见他了。
这几天他都忙着跟手术,照顾他的事转交给了学妹,没空过来,估计小孩儿还以为他□□躺了。
楼朝呼噜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把人轻轻往前推。
“没事,做好准备没有?”
程嘉意没吭声,迷茫地看着他,分明有很多话想说,却连嘴唇都没蠕动的痕迹。
楼朝瞪着眼咬了下唇角,他这张嘴可真会说话。
他分明从程嘉意眼里看到了拒绝,可他却做不了什么,没有哪个医生可以拒绝患者家属的合理出院要求,更别提这茬还是他老板提出来的。
楼朝做完查房该做的普通检查,又给程嘉意走了一遍出院前固定套路关怀:回家后的注意事项、复查的时间、不要忘记吃药,他越说程嘉意脸色越委屈。
“你……”
楼朝咬着下唇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人话:“可以常给我发消息。”
“真的吗?”
程嘉意无光的眼底终于有了些情绪。
“嗯,但我回得没那么快。”
楼朝说完就赶紧退了出来,生怕他这张嘴再说句话给孩子整哭了。
他能够清楚地看见他孩子眼中的无助和彷徨,医院这个不讨喜的地方,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各种意义上的,但残忍的是这根稻草已经完成了它摆渡人的使命,以后的路只能靠他自己跌跌撞撞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