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黎寻思片刻,笑笑道:“是城南耿家那后生罢?……回儿,你才多大年纪,也叫上人家臭小子?”
顾回哼地一声道:“那厮看着老实,我总感觉他有些怪怪的。”
正说间,一行燕子掠过二人头顶,振翅向南飞去了,天色慢慢地更加昏暗。
不多时,下起毛毛雨,半空中薄雾如蒸。
苏见黎唤道:“回儿,拿伞来。”
顾回从马颈上摘下两把油纸伞,给她撑开,自打了另一把小伞,问道:“娘,这到底是甚么地方?为甚么每年你都来?我问师姐,她也不告诉我。但她说……每次你都选了雨天来。这是为甚么?”
苏见黎默然不语,只是瞧着那缥缈的雨幕。
良久,她才幽幽地道:“这是……这是我与你爹爹初遇的地方。”
顾回呆住了。
多年以来,在他印象中,“爹爹”
似乎是家里的敏感词。每当有人不经意间提起“爹爹”
时,娘就止不住地哭。
他虽然深居蓬莱山,与外人交集不多,但他发觉到的一个不可抗拒的事实是:别人有爹爹,我没有。
以顾回的年龄,对生老病死自是模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也很难感受到“爹爹”
意味着什么。
但他大概知道爹早已不在人世了;且娘亲年复一年在下雨天来此的举动,无疑让他对娘亲和那位“爹爹”
的当年,产生了好奇心。
每当他问起爹爹的底细,娘亲就只会翻来覆去地说一句话:“你爹啊,他是位响当当的大英雄。”
师姐苏杏儿话不多,但她也说:“师父是位大侠。”
顾回心想,今日务必把这个谜团解开,忍不住开口道:“娘,爹爹他……他在哪儿?”
苏见黎闻言,双唇微动,却又滞住。之后,便是不发一语。
顾回见状,也就不再发问。
雨下得越发紧了,敲在二人沉寂的油纸伞上,扑扑作响。
二人在涌动的水潭边伫立许久,直到那大雨歇了滂沱。
四处的山水花树,以至天空,似乎都受到雨水的洗礼,明净一新,日光把大地耀得发亮。
“那年,七月廿二日,就是在这里,我偷走了你爹爹的小白马,与他相识。”
苏见黎忽然喃喃,脸上泛起笑靥,“我与他相处不过两年,但那些画面,却在这十年之间,每日每夜,激荡着我的脑海……”
顾回试探地问道:“那爹爹……后来怎么了?”
“你爹他……”
苏见黎低下眸子,静静望了一会水面,“后来洋鬼子打进北京,他为了救你师姐……你师姐和我,没能逃出城来。”
顾回听得,心中一阵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