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存在,更像是天皇提到台面上来制约宗室和安定公主的筹码。
但想来,在阻止安定公主再进一步这件事上,他们是能和王方翼达成合作的。
否则,就只会看到推进糊名制度的天后和掌握兵权的安定公主联手,将世家给再往下踩一脚。
临近京畿之地也还有一路队伍可以调度,掌握在清河崔氏崔知温的手中。
他毕竟是从千牛卫起家,又是陛下启用河东势力的标志。虽未能从当年的覆灭高丽一战中得到多少升迁的好处,但数年间走得低调而稳当,倒也在此时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听说同出清河崔氏的崔元综因当年的西域之变,和安定公主手下的势力走得很近,崔知温倒是纯然为天皇陛下的臣子。
到了今日这等紧要关头,是时候和他接触一二了。
不过李贤这边已由他来接触了,王方翼和崔知温这头,大约还是韩王去联络为好。
至于越王李贞……
他倒是找到了另外一个屯兵的门路。
李元轨坐在返程的马车之上,阖目思量着眼下的情况,只觉若是越王李贞也存有和他一般的想法,那势必会成为他最大的对手。
谁让他真是太懂得把握机会,也太能忍了。
李贞的母亲燕德妃和荣国夫人长期为伴,却还是因年迈体衰的缘故,在今年抵达洛阳后不久过世。
身为姨表妹的天后对此大为哀恸,在安抚了荣国夫人后,为燕德妃举办了异常隆重的葬礼。由工部礼部主持丧仪要事,由王勃撰写神道碑文还在其次,在燕德妃的葬礼上,天后更是特赐羽葆鼓吹以示荣宠,又让东都知名寺观之中的僧侣为她斋戒祈福。
越王李贞在母亲的葬礼上哭晕过去了几次,直到自昭陵折返后,便向天后上书,请求在东都白马寺内,为母亲打造两尊佛像,以求为母积福。
但这佛像的打造既需人手也需场地,便也成了李贞藏匿人手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哪怕明知这是他们这边又多了一份助力,李元轨还是不由握紧了拳头,在眼中闪过了一瞬的忌惮。
他不能只是拿捏住李贤的想法,将这个没什么大本事的太子推到前台,还得再做些事情。
“停车!”
李元轨忽然朝着车夫喊了一声。
车夫一勒缰绳,就听车中的霍王又道:“转道,去拜访萧昭容。”
天皇天后摆驾洛阳的路上,李元轨曾经和萧昭容有过一面之缘,可惜彼时没能直接搭上话来。
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想来她依然有拉拢的价值。
他从越王李贞这里得到的一个消息,也让他更是在意萧昭容的存在。
越王府长史萧德琮有心联络兰陵萧氏子弟协助于此次要务。
但居于颍川的兰陵萧氏能够为他所调度的不到半数,大多人脉反倒是与早年间坐在淑妃位置上的萧妤有所联系。
萧妤退居昭容之位以求避祸,也让这些兰陵萧氏子弟免于步上太原王氏和渤海高氏的后尘,这些人……
自然是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的。
若是她说一句话,大约要比其他人有用得多。
可当萧德琮上门求援的时候,却被萧妤令人打了出去。
按照她所说,若非萧德昭诓骗于她的儿子,许王李素节何至于落到被诛杀的地步,那就劳烦这等别有居心的萧氏族人别找到她的头上来。
若要保全兰陵萧氏,免于落到绝后的地步,他们最好还是在这等时候保持缄默为好。
李元轨却觉,这其中仍有斡旋的机会。
他留心于这半年间萧昭容的表现,发觉她绝不像是她拒绝了萧德琮的拉拢一般,只想做个闲云野鹤之人。
自阎立本请辞后,抱病多时的李淳风有心辞去太史令一职,前往天柱山清修以待天年,但因天皇的挽留还未能走成。
萧昭容便趁着这一段时日多有奔走,试图为义阳公主彻底落成太史令这个官职。
以义阳、宣城两位公主和安定公主之间的交情,这件事本该是由安定公主来做的,但在漕运所代表的惊人利益面前,安定公主又哪里还能记得这件事。
这或许……也是一个离间的机会。
但当他被准允进门的时候,萧妤吹着手中还在冒着热气的茶盏,心中想的却是,霍王这厮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用安定公主让人从南方送来的好茶招待霍王,真是有点太亏了。
可她都按安定的建议将茶给泡好了,现在撤下去,茶凉了也得损失。
还不如摆到台面上来,让霍王觉得,她这人看似失势而且无欲无求,实际上还是个喜好名品之人,绝不甘心就此碌碌无为地渡过余生。
她这个估计也当真没错。
霍王落座后品尝了一口茶汤,便不由在目光中闪过了一缕亮色。
虽正处夏日,但这热茶入口仍有一番沁人心脾的风味。
李元轨小心地又朝着萧妤的脸上打量了一番,更是确定自己并未来错。
萧昭容出自名门,果然心气仍在。虽然时隔半年再见,她脸上的憔悴之色依然能隐约窥见,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此时还能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她漫不经心地将茶盏搁在了一边,终于开了口:“霍王来此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必这般藏着掖着。想来以你我之间的交情,也不足以让你有这个闲情逸致上门赏花,必定还是有话要说。”
李元轨心中一番忖度,知道自己不能按照和李贤说话之时的方式,来和面前这位想要拉拢的“陌生人”
谈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