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何事?”
“有人袭营。”
阿史那道真回他,“当然,不是袭击我们的营地,是……是对面的营地!”
“我去看看!”
高侃疾步奔上了望楼,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那座敌军大营已在夜色之中点起了一处处火把。
他们要试图分辨出袭营之人的身份,却也正能让高侃清楚地看到,那儿确实是有一队为数不少的骑兵,像是一把暗夜之中的尖刀直接插入了敌军的腹心之中。
哪怕还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也看不清楚为首的领兵之人到底是何身份,但他们所组成的军阵,却还能被高侃隐约看在眼中。
但更为醒目的,大概还是这列骑兵的实力。
昨日高侃领兵试图瓦解的敌营防卫,虽然破坏了不少的防卫工事,但若不能继续动摇敌军的军心,要想将其彻底攻破依然很难。
他无法否认,唐军这边的人员损耗,让他没法在对上敌军的人员优势之时,还能拿出这等游刃有余的表现。
即便是趁着夜色进攻也做不到。
因为早在入夜之前他就已经看到,敌军在营地边缘以人力填补了空缺,绝不愿给他们以可乘之机。
可现在有人做到了!
“那是……”
高侃的声音忽然有几分颤抖。
就如同先前等到了阿史那道真的援助一般,他真怕自己眼前看到的场面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然而阿史那道真的回答已经响起在了耳边,甚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像是也需要用同伴的存在,来证明自己并没有看错什么。
“那是我们的援军!”
这到底是由谁统领又从何处发兵前来的援军,在此时当然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既是唐军的援兵,又已用此等凌厉的攻势击破了敌军营寨,那便跟上他们的脚步就是。
对方没能先一步找机会对他们通知一番,当然算不上是什么行军之中的错误。
战场之上,自然是抓住时机最为要紧!
庞飞鸢抓住的,便是这个转瞬即逝的战机。
昨日的唐军进攻营地,让其中一路受损严重的铁勒兵马选择临战撤走,并未被人拦截下来,却一头撞向了正往此地开赴的庞飞鸢所率兵马。
她本就已因先拿住了前来接替父亲的仆固部继承人,锁定了前线战场的方向。现在的这一支败军,更是让她确定了行军的时间。
那么这当然是进攻敌营最好的机会!
这些戍守在外的铁勒突厥兵卒明明看到了敌军的来袭,却好像根本无法对这支袭营的骑兵造成任何的拦阻。
就像——
先前的那一阵暴雨,也没能阻拦住他们在朝着这交战的前线赶路。
不,与其说是他们,不如说是“她们”
要更恰当。
一匹匹曾经在黑水平原上征战的战马,根本不怕草原上的坑洼,已自有一番自己的办法让其保持着作战的本领。
身披轻甲的士卒更是快速地凭借着战马的跳跃,就这么跨过了营地的边界与后方的壕沟蒺藜。
当那一把把长柄刀随同劲弩利箭而来的时候,这些突厥和铁勒人方才发现,何止是统领这支队伍的人,在这列骑兵中还有相当之多的女子。
但这些刚刚与她们打了个照面的草原蛮夷怎么会知道,她们在辽东以十年的时间打磨出的征战本领,早已和当年的逐猎于野有了莫大的区别。安定公主和庞将军的支持,也让她们能以充足的肉食作为训练补给,直到这一支本就筛选出了卓有天赋之人组成的队伍,终于在今日利剑出鞘。
一位铁勒士卒险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什么。要不然他为何会在一瞬的火光摇动之中,看到了一张稍显秀丽柔和的脸。
和她同行的众人纵然甲胄在身,也同样看得出来男女之别。
这些人就算是在边境,也该当只负责放马牧羊之事,最多也就是在押送军粮欠缺人手的时候填补上位置。
而不该作为这等奇袭的主力。
可他的这份偏见显然是会要命的。
这些夜来也没松懈的防守,迎来的是一把驰骋千里也未曾削减锋芒的利刃!
那挥动而下的长柄刀也没有欠缺半分气力,而是在这当头劈砍之间,直接将阻拦之人的脑袋给削去了大半。
战场的血腥不会让她们的脚步有所减缓。
恰恰相反,来时的军阵严谨、摧城破壁,已在此时化整为零,在得手后的第一时间,便以更加灵活的方式杀向了敌军被攻破的薄弱之处。
这才是更为适合她们的方式。
倘若有人能在此时认真研究她们的阵容便会发现,这些骑兵还有着更为细致的队伍之分。
负责以腰弩点射的那人还负责接应令旗信号的传递。
负责以长刀开道的数人既是仰仗着兵刃之利,在力气上便也稍小一些。
但每一支队伍之中也势必还有一人,手握着的是最沉的铁锏。
她需要听从号令,以横掼铁锏的捶打之法,直接砸开敌军防守最为坚实的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