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步真在大军途经兴昔亡可汗辖地的时候,忽然向安西都护苏海政诬告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弥射谋反。
在步真向苏海政的奏报中,他以一种异常笃定的口吻声称弥射确有异心,甚至早在唐军征讨西突厥、灭亡阿史那贺鲁之时就已经能够表现出端倪来。
现在正是到了他反唐时机来临的时候。
若是裴行俭这样的人物还在安西都护府,或许还能从旁给苏海政提出一些建议,偏偏他已经被调拨到了吐谷浑之地,协助建立防卫吐蕃的防线,留下这个并没有太多主见的苏海政身在此地。
步真此前对苏海政的示好,也确实在无形中让他从两位西突厥可汗里分出个亲疏远近。
而当苏海政还恰好身在昆陵都护府境内,也就是弥射的地盘上时,他更觉自己必须为那同行的数千将士性命负责,谨防阿史那弥射先后擒获他们,一举夺取西州!
但这种“宁可信其有”
,显然是不应该出现在对自己人的判断中的。
偏偏在阿史那步真的挑唆之下,苏海政甚至打算直接将弥射给骗入帐中,先将其给擒获击杀,再来讨论随后的收尾。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阿史那弥射非但没有直接往这个圈套里跳,反而因为提前预判到了阿史那步真的举动,联合伊丽道行军大总管独孤卿云,先一步控制住了步真和苏海政的队伍。
与此同时,阿史那卓云出兵蒙池都护府,直取步真嫡系部从所在,抢先一步遏制住了这头可能因步真被擒而出现的叛乱。
这番诬告惊变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
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随后的当面对峙,更是证明了弥射确实没有反唐之心。
苏海政只觉一阵后怕。
倘若他当真相信了这诬告,将阿史那弥射斩杀于“鸿门宴”
,谁知道这些西突厥旧部中到底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但不管怎么说,哪怕他随后还是正常领兵结束了这场作战,中间的变故处理不当,还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必须奏报到长安去,让陛下对其做出个决断。
至于阿史那步真这家伙……他那至今不死的谋权之心,更是李治绝不能容忍的,自然也要被连带着押解往长安。
此外,相比阿史那步真的身陷囹圄,卓云这边就该算是青云直上了。
伊丽道驻军原本是为了作为一路支援的偏师,对于西域的稳定再上一层保险,哪知道,这位没有得到太多重视的副总管,竟然先发现了继往绝可汗的阴谋,又以一种损伤最小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麻烦。
这份战功是必然要写在奏报中告知于天子的。
想来,距离她再行升迁也不会太远了。
而唐璿那边的南山贼剿匪,也在那些梁州百姓的倾情相助中落下了帷幕。
除掉被诛杀的首恶外,在南山贼中还有约莫千户百姓,在他和洋州刺史的合作中引入了两州落户。
这些人大多来自于更南边的地方,却在此前没能寻到一个安身立命之地,不得不为了生计从贼劫掠。
现在既然贼首已除,这些在山中从事采集和小规模耕作的百姓,也该趁机下山了。
经此一事,洋州长史看唐璿的眼光,大概跟看到救命恩人没什么区别。
他去年因为南山贼的缘故拿到了一个中下等的评价,表现在近况中,就是他一年只能领取到三个季度的工资,硬生生少了四分之一。
表现在长远来看,他若是到了后面两年还拿南山贼没办法,再领一个中下等的评价,他就不只是升迁无望了,还可能要被贬官了。
现在好了,首功自然是唐璿的没跑,他也能从中挽回一点政绩考评的形象!
这抱大腿的感觉还真挺爽的。
他也顺带在唐璿的引导下抵达了梁州地界,看到了此地聚拢民心所做出的种种准备。
他小声问道:“要不,明年开始,我也让人跟你这边学习种地?”
这梁州的大豆也到了收获之时了,这些在田间奔走的农人组成了好一番忙碌的景象。
洋州刺史既觉自己好像又虚度了一年的治理时间,又不免在这样的场面前,感觉自己看到了一点曙光。
秋收当前,他实在很难不为这份喜悦所感染啊……——
当然,辽东那边也同样是丰收的景象。
入了九月的辽东就已经很冷了,到了十月更是已经有落雪的迹象。
好在,原本有些结冰迹象的鸭绿江,被这一段水道中增设的水车不断搅打水流,还依然保持着流动的状态,顺着竹节沟与水渠流入到两岸的农田之中。
只到这几日接近收割的时候,才将水不断排走,借着日头晒干田中的水分。
所以当李清月坐在船上从鸭绿江上往岸边看去的时候,看到的就不是寒霜一片,而是稻田成熟时候的黄绿交错。
明明在她面前的田地也不过才十万亩出头,在这其中抢收的士卒与百姓也不过是那两三千人,她也很难不在这严寒天气里感到一阵心头滚烫。
这是她亲自盯梢出来的一年收成!
田地之中的灌排有马长曦安排,几乎没给任何一块地以断水的机会。
施肥种植有老农从旁看护。
这辽东的天时在今年也给人以惊喜,哪怕到了九月转冷的时候也没少了日照。
现在的收获也绝不会差!
在她目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田中每隔一段就树立一个的方斗看得很清楚,那些被割下来的水稻便在其中拍打,将上头的稻米汇入方斗之中,剩下光秃秃的水稻杆叶。
李清月转头朝着姚元崇吩咐道:“这些稻草晒干后也记得分给城中的百姓。”
姚元崇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