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论诱发的怒火之下,李治一把便将那几封信拍在了桌案上。
他的脸上已因怒意而发红,好像只在眼神中残存着一点软弱,随即喝道:“来人!我要见一见长孙太尉,让我听听看,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
可他话音刚落,就见许敬宗持笏出了列,抗议道:“陛下且慢,臣以为不可。”
李治神情冷冽,“有何不可?”
许敬宗迎着李治的目光,朗声答道:“谋逆未遂之人,难道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吗?就算您见到了他又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呢?”
若是长孙无忌是在谋逆途中被抓了个正着也就算了。现在只是一个疑似,就让长孙无忌有了开脱的机会。
但李治必定是不希望长孙无忌脱罪的。
一者相见,反而会给对方打乱局面的机会。
所以不如不见。
只是这句话不能由李治说出来,而需要由许敬宗代劳:
“以臣看来,陛下对太尉犹有恋旧之情,只怕不愿继续查证,但凡太尉与您说及昔日往事,您便会轻拿轻放。”
“然而倘若悖逆篡上属实,那么今日有陛下放纵,明日便可召集同党,付诸实际,以防陛下来日反悔。到了那个时候,纵然陛下安危有臣等誓死守护,陛下的颜面又在何处呢!”
“届时天下人人皆知,就连陛下的亲舅舅,位居公的太尉也要背弃于您。”
许敬宗字字斩钉截铁,“可陛下别忘了!唐律乃是由太尉制定,礼法乃是由太尉主持,数年前的天灾中,太尉想要引咎辞职,也是陛下碍于种种言论将其请回,更不用说,凌烟阁功臣中太尉位居第一。”
“那么对于不知内情的大唐子民而言,到底是长孙无忌权欲膨胀,到了窥探圣位的地步,还是陛下德行操守有亏,让人不由生出反心呢?”
“如今既已有此苗头,陛下便不该仁善太过,要知道自古以来便有古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许敬宗的这一番慷慨陈词,似乎将这位天子都给震在了当场。
他脸上的神情幻变一瞬。
在殿内落针可闻的安静中,他缓缓开口问道:“你说来日反悔……岂不是在说,当太尉宅邸被围的那一刻起,朕便必须对他拘捕处理了?”
这实在是许敬宗话中的漏洞了。
按照他所说,人性是最不能经受考验的东西。
既然太尉有名有权,又被天子一度怀疑,倒不如干脆反了。
所以为了防止这等情况发生,断绝后患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个围困的决定,起码在此地朝臣所知的讯息中,都是因陛下不在长安而引发的被迫之举,怎能作为一个推断的缘由呢?
若真是如此的话,朝中只怕要人人自危了。
许敬宗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确有不妥之处。
不过还没等他回话,已听到李义府抢先一步答道:“陛下此言差矣,若无前因,何来后果!”
长孙无忌所为,不过咎由自取而已,怎能说是因为这出提前的包围,促成了他的结局。
比起许敬宗,李义府还要急于将这份联系撇开。
否则他就要成为这个首要担责之人了!
所以只能是因为长孙无忌先做了初一,才有了陛下的十五。
李治似乎也被这个理由给说服了。
谁都瞧得见,在李义府那话说完后,他有些神思恍惚地重新看回到了面前的书信之上。
又好像,他在看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书信,还有早年间长孙无忌的所作所为。
这些翻涌的情绪,到最后都只归结于一句感慨:“太尉不当负我的。”
这一句话出口,谁都听得出其中已有几分哽咽。
他甚至以手掩面,像是并不想要让他此刻的失态为外人所察觉。
而后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太尉不当负我的。”
“可我又何尝……”
他又何尝想要辜负太尉呢?
李治无法再说下去,猝然离座而起。
英国公望见这样的一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长孙无忌身份敏感人人均知。
他既为陛下的亲舅舅,也是先帝留下的托孤之臣,在陛下先前那一句险些出口的称呼里,就已能听出他的地位。
所以一点也不奇怪,陛下在一番“负”
与“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