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头依旧能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潜火铺的衙差已经去扑火了,百姓也都?提着?桶去救火,阿桃叫这声音扰的心神不宁,看那起黑烟的地方正是杏花街,虽不在食肆的方位,但如今这屋子都?想连着?,一个不慎怕是一条街都?要烧掉。
想着?想着?阿桃便觉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痛,额上?也叫痛的冒出了一层汗,芳娘还在同她说话转移注意力。
“娘子这娃娃的名?儿可想好了,我家大郎叫秋生,我家阿妹叫珍珠,大郎名?儿是他阿爹取的,阿妹的名?儿是我取的。”
阿桃疼得说不出话来?,想着?这名?字必定得自个儿取,万不能叫常平安来?取,她想好了两个名?字,准备等常平安回来?告诉他呢。
“我爹娘跟相公?爹娘都?靠不住,我俩都?发了誓,定要做孩子们的倚靠……”
阿桃颇有感触,想到?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芳娘喋喋不休没话找话,许是外头正乱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钱婶子才满头大汗的拽着?那稳婆来?了,
“路都?叫封了!只能出不给进的,街上?乱糟糟的,我求爷爷告奶奶这才带了她老人家钻了进来?。”
芳娘见人来?了,可算松了口气,“快快快!先换衣裳!”
稳婆依着?芳娘的安排,换过一身衣裳,这才用那盆里的酒净手,看过阿桃,她也是松了口气,还好不晚。
“热水可备下了?”
“备了备了!”
“快去端来?!”
稳婆一来?所有人都?有条不紊起来?,她将人支使的团团转,又凑到?阿桃边上?,“娘子听我说话,呼吸不能乱——”
阿桃只能感受到?痛,一阵一阵的,汗糊到?她眼上?眼都?要睁不开了,芳娘用细棉帕子帮她揩过没一会儿,额头又是痛的一身汗。
院外头有人来?敲门,芳娘本?想去开门,想是郎中也来?了,阿桃却死死抓住她的手,钱婶子见此,立即关了房门又去开院门,却原来?是禾苗。
“婶子!杏花街着?了火,我正是回来?同娘子说一声叫她别担心,咱们铺子好好的,着?火的是另一边,离咱们店还远着?,衙差跟街上?百姓都?去救了,想来?一会儿就能扑灭。”
“这事儿我立即去跟娘子说一声,她正是见着?着?火一时情急,现下稳婆正在里头呢,想是快要生了!”
钱婶子听火没烧着?食肆,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我这就进去跟娘子说一声。”
也不用她说,方才禾苗声音大,阿桃在里头已经听到?了,可算心里松口气,接生的婆子却厉了神色,“娘子可要打起精神头来?,这生孩子不是小事儿!”
芽儿
“我摸着这胎位还算正,孩子?也不大,娘子?再?坚持坚持,切莫泄了?劲儿。”
接生的婆子?说话稳稳当当,听着叫人心里似乎多?出几分力?气来。
也不知疼了?多?久,只觉的浑身要叫撕裂了?似的,接生的婆子?才开始叫阿桃用劲儿。
阿桃脑子?里一片混沌,这会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跟着耳朵边婆子?喊号子?一样的声音呼吸用劲儿。
宝妞似乎也带着郎中回来了?,在门口喊了?一声过后?便就?在门口守着了?,若有什?么状况里头一喊她立时就?能带着郎中进来。
“这一时半会儿怕还难生,这都快半天了?,拖的久了?就?怕娘子?力?竭,去!去药房买些参片来给娘子?含住。”
门前街里就?有药铺,宝妞一听要参片,她也不敢离开,只得给了?银钱叫钱婶子?去买,钱婶子?到?底是经的事儿多?,丝毫不慌,一路小跑着去买。
趁着痛意稍缓解些芳娘给阿桃喂了?两块点心,又喂了?一口水,参片这会子?也送进来了?,阿桃含进嘴里,似乎是点心的作用,又似乎是参片起了?效果,身上力?气也渐渐缓过来了?。
看窗户外头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门忽被拍响。
“阿桃!我回来了?!”
一道焦急又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我进去!我要进去!”
钱婆子?本想拦,却宝妞止住了?,她知道哥哥嫂嫂感?情甚笃,叫门开了?放自家哥哥进去。
屋里混乱,二人却一眼望到?了?对方。
也就?是这时,稳婆终于拽到?了?娃娃,一个巴掌下?去,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桂花巷,外头夕阳西下?,阳光像金子?似的撒进屋里,盖上一层朦胧的光。
阿桃只感?受到?手一双大掌紧紧裹住,稳婆将那小小的孩子?擦干净,裹了?包被抱过来,同阿桃的脸轻轻贴了?贴,“恭喜娘子?!贺喜娘子?!是个千金!”
阿桃这会子?已经彻底力?竭了?,眼皮沉得压根抬不起来,小孩子?皱巴巴的小脸看起来不大好看,她心里却觉得可爱极了?。睡过去前一秒,她心里想着这是上下?两辈子?的唯一的连着血脉的至亲,从此她在这天地之间有了?根。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等感?觉到?嘴边湿润这才醒了?过来,外头已经彻底黑了?,桌上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屋里一片静谧,常平安端着一碗红糖水正扶着她喂,看她四下?打量,这才温声道,“孩子?被芳娘抱去喂了?,一会儿便送来。”
阿桃点头,就?着常平安的手喝完那一小碗红糖水。
常平安放了?碗,人却没走,背对着阿桃,声音又开始哽咽,“阿福骑马去报的信儿,他才学会骑呢,一路也不知道怎么过去的,我听到?信儿险些吓死,早知道这码头的活儿便不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