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老拿起桌上的军报,又看了一遍,再次确认上面的内容,然后叹了口气愧疚道:“朝廷命你携带军医培训班的三百名预备军医即刻出发北上,由姜小将军护送,需在一个月内抵达北方战场。”
“粮草已先行了,这是军令。”
说完把一封文书递了过来。
温以良接过,仔仔细细看过,面色漠然,但事已至此无可转圜,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遭的。于是坦然笑道:“既是朝廷有令,下官莫敢不从。”
既然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自己只能去接受它。温以良没有心思怨天尤人,把要带能带的东西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
一旁的姜小将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钦佩闪过。
旁边的易老倍感惭愧,忍不住解释道:“原本朝廷发文说的是培训好这三百军医后,由朝廷派人护送去定北军中。到了地方先跟老军医实习两个月,再逐渐正式接手伤兵营。谁料今年天气转冷北方遭了白灾,那些蛮族竟是片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留出其不意劫掠我中原百姓,眼下朝廷只能开战。否则还会有更多百姓白白丢了性命!”
“老朽年纪大了,朝廷不允我上战场。若是年轻个十岁,老朽说什么也要去走一遭。”
“这有何难?我陪温小友去就是!”
忽然一道大笑声传来。门外走进来两个人,是姜老和蔡大方。
“万万不可!”
易老一见他就急道,“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上战场?蛮子来了跑都跑不掉。”
“对,师父,您不能去!还是我替您陪温大哥去!”
蔡大方也苦口婆心劝。
“是不是看不起我?虽说是老骨头,但我也还有两把刷子!老朽也曾在军中服役了十几年,还怕那些蛮子不成?”
姜老态度坚决,两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最后一人各退一步,姜老妥协只在距离战场最近的落雁城中待命,不会上前线。易老的要求是一旦发现蛮子逼近,即刻撤离。
况且易老知道他是个医痴,还是天下外科第一人。他自己铁了心要去北方谁也拦不住。
蔡大方见状只好请命自愿跟随师父左右,关键时刻可以搭把手。
军令如山,刻不容缓。
朝廷体恤这些军医原本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体弱大夫,军令中说让他们明日午时前出发即可,留了一日给他们准备行李、与亲友告别。另外还给军医配了牛车,虽只是五六个人分得一辆,但好歹不用一路走过去。
听说北地苦寒,越往北越冷,真要他们走估计路上就得折一半。
征役的消息传到学堂后,有人心生胆怯,有人瑟瑟发抖,还有人听闻蛮族屠城面露不忍想早点出发。
面冷心善的楚九郎就是其中一个。
温以良要抓紧时间赶回家跟孟哥儿告别,还要安顿医馆的事,最重要的是要准备携带的药材。事情太多还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他在门口匆匆骑马准备走人的时候见到了同样急匆匆出门的姜小将军。
只见他身形矫健单人单骑,手上拎着个包裹正欲挥鞭,看见他却停手打马过来问:“温大人,赶巧您也在。正想跟您问个路。您可知景氏酒铺怎么走吗?”
温以良方才就心有猜测,挑眉笑道,“姜小将军与姜戈是什么关系?”
“您认识我大哥?”
姜小将笑笑,长期呆在北地的他脸上有两酡明显的高原红,一笑起来时身上的兵戈锐气减弱了几分,竟显得有几分憨厚淳朴。
“原来是姜大哥的弟弟。”
温以良也笑了,道:“此处走到头右转,第二条巷子进去,酒香最浓烈的那家就是了。”
死了?也太便宜他们了。”
“方才温大人不是说了,首恶尽斩。手上沾过汉人血的都杀了,剩下没血性的还怕他们翻出什么风浪?”
“我觉得有些道理,若长此以往不出六十年,蛮族的威胁就可消去。我们的子孙后代再不必为此担忧。”
众人议论纷纷,靖王仔细思索着这番话,眸中若有所思。
议事结束,温以良被单独留了下来。
温以良正想开口请辞,却听靖王先道:“温大人,圣上有命,令你与姜老代表军医营随本王进京面圣。”
温以良愣住,下意识道:“王爷的捷报这么快就到京城了?京城还回复了?这才七日不到啊。”
靖王碧绿眸子淡淡看他一眼道,“京城距此一千六百里,八百里加急三日可达。回信乃是圣上亲自豢养的鹰隼送来的,两日即达。之前大雪封路,现在倒不影响。”
温以良张张嘴还想说什么,靖王反问道:“怎么?不想去?”
圣上有召,自己身为六品小官哪有胆子违抗?
于是他只得暂压下心中焦虑,拱手道:“下官领命。”
靖王与他详细商议了方才的提议,具体怎么实施,选什么人,温以良收敛心神,把心里的想法大致说了说,商量出一个大纲后才放他离去。
走之前赠给他一块玄黑令牌,说是答谢之前的救命之恩,以后尽可凭令牌来找他帮忙。
当朝王爷的令牌!这得是多大的面子才能拿到一块?温以良没推辞,直接收下东西回了伤兵营,内心在发苦。
暂时不能归乡这个事实让他心头焦灼,此去京城一来一回估计还要两个月,希望孟哥儿不要等得太着急。
另一边,靖王写完关于俘虏处理问题的奏章,放下笔揉了揉眉头,转身出营帐散心。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熟悉的山坡。
楚九郎今日难得没有练刀,一个人坐在石头上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