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知不觉,竟又嚯嚯出一个自己。
几代权力核心如此互相扯袖子拖后腿,也不怪南宋朝政日益荒废,一代不如一代。
这等畸形的权利架构,是神宗对朝堂上下不着痕迹的敲打。
他还没老而无用到须太子参政监国。
这种敏感时候,皇帝抛出这道策问,但凡脑子清楚的贡生,都知道要夹着笔作答。
可惜那时后宫前朝接连斗倒苏侯、斗倒云鹤、斗倒愍王,已生出无限膨胀的自信。
连高宗倾尽资源铺好的康庄大道,皇子党们都说挖就挖了,现在不过斗几个半斤八两的兄弟,又有什么难?
众人只当这场殿试是神宗试探,是帝王家再寻常不过的蛊斗。
败了最多贬戍边疆,可胜了却是江山在握。
巨大的诱惑如雾迷眼。
根本无人深思,神宗出这一道题真正的深意。
众皇子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个彻彻底底的独裁者。
不止对敌人狠,对不听话的自己人,一样狠。
不知大难将至的贡士们以笔作戎,各为其主在纸上厮杀,从历史当中寻各种新奇的切入点,为自家主子鼓吹站队。
直至传胪日,神宗以白布蒙榜。
在众生惊诧的目光中,缓缓说了他出题的本意。
“乾道六年,孝宗曾就立储一事向虞允文征询意见。
虞允文则应‘陛下家事,臣不当与’,随即引寇准当年答宋太宗的话,提醒孝宗‘此事问内人亦不可,问大臣亦不可,问中贵人亦不可,惟陛下独断乃可尔’。
可见自古忠良皆知为臣本分。
如今这场,唯有三卷不曾僭越,余下诸人各怀鬼胎,朕不敢用。
至于此等于江山社稷毫无用处之人,又如何过关斩将入得了殿试,个中缘由,即日起着锦衣卫彻查,场中诸人,便以舞弊案论处吧。”
说着,他令留仁揭下白布。
上面赫然是大历十九年庚戌科3o5名准进士中的3o2人姓名。
唯三的漏网之鱼。
一是吴遇,二是陈修,最后一位,就是自此吓破胆、龟缩休宁活了一辈子稀泥的方灼芝。
听说这场舞弊案,举国上下光人头就砍了三个月。
如此血雨腥风,才堪堪平息帝王心火。
虽说这场是士子轻狂,做了二王争位的马前卒,可也叫文臣自此汲取血的教训,于皇权一事上,再不敢轻易指摘。
此后数年,明孝重病昏迷,无一人敢上书换太子。
太子死后,神宗垂暮,朝中大臣们各寻其路,可也只敢私下奔走、暗中运作。
唯一一个不怕死的,除夕前血溅早朝。
钦天监胆敢公然惦记老宁家那把椅子留给谁,自己落了个满门抄斩,幕后主使一个遁走投外、一个冷宫幽禁。
是以开题如开棺,政治嗅觉稍稍好些的,都闻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他们在京备考,前前后后呆了数月,朝中局势,纵使不见全貌,也窥得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