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急流勇退,神宗手中也只剩他这把卷刃的旧刀了。
高勤苦笑一声,照单全收下这苛刻至极的政令。
但内心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回程途中,异变突生。
盛京中轴线,通往贡院的前门大街上,乌压压跪满拦路人。
冬日天色总蒙着一层灰败之气,如一层散不去的翳。
高勤急急勒马,原本温顺的马匹却躁动起来,原地转了数圈才安静下来。
空气里,又是那股腥臭味。
常年马革裹尸的人再熟悉不过。
高勤眯着眼睛,望向乌泱泱的人群。
他们膝下,密密麻麻都是血字。
天空依旧飘着小雪。
进宫时前门大街清过雪铲过冰,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路面已然又冻了起来。
那些血书,就这样一笔一画落在石板上,被新雪冰封。
拦马人不厌其烦,又一遍一遍重新誊上。
高勤下马,踏上人群中间留出的唯一一条小道。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清癯中年人。
他似是有痨症,整个胸腔如破旧风箱,连咳带喘,却还是断续而铿锵地念着所书之冤。
“草民南直休宁顾云恩,有冤情要诉!
大历二十四年会试前,我儿顾影晨受歹人蒙蔽,不仅毕生所学悉遭剽窃,还被反诬谋逆横死家中!歹人化用我儿《山川河岳图》作《大宁北疆图志》,从此青云平步,还请大人替我陈冤!”
语罢,他哐哐哐磕下三个响头。
再抬头,殷红血迹蜿蜒而下,染红眼眶,手中高举,正是破碎的《山川河岳图》。
高勤俯身接过。
第二位开口的,是个年轻姑娘。
眼角眉梢,却透着老态,好似看尽人世沧桑。
“民女南直歙县汪氏,有冤情要诉!
大历二十四年,家父汪纯赴京会试,与柳巍同科。因撞破柳巍同前锦衣卫指挥使徐乔阴私,被报复至死、家破人亡,至今冤魂长哭、死不瞑目,还请大人还民女公道!”
汪惊蛰女儿身,磕起头来毫不含糊。
很快她膝前血书下,就添了一块新鲜印记,好似结状的画押。
“此事已过去十几年,可恨民女手中并无实证。
但今日所陈,皆是民女亲眼所见,如有妄语,便以项上级起誓,叫我不得好死、永堕无间!”
她攥紧手中木簪,神色中有一股殊死的决绝。
在后面,是一个干瘪枯槁的老妪。
她衣裳单薄,怀里搂着一具皑皑白骨,甚是惊悚。
“民妇湖广华容县人,有冤要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