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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吧。」

吳承亦只說了這句話。

林羽止不住的流淚，迷迷糊糊間，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有一年放寒假，林羽被他媽媽鎖在家裡，因為她發現林羽不對勁，人變了，總拿著手機發呆，時不時還傻笑。

作為人生中變化的一部分，這種變化顯然在林媽媽的意料之外，這種變化給了她一種林羽正在逐漸脫離她掌控的感覺，所以他把林羽鎖在屋裡，並且沒收了他的手機。

那段時間對於林羽來說是無比黑暗的，每天都是陰沉的天氣，每天都是重複的發呆，他覺得他快瘋了，明明他什麼都沒做。

他聯繫不上吳承亦，那個牢籠是一間冷冰冰的屋子，卻斬斷了他的四肢，封閉了他的五感，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憤怒不知道該往何處安放。

大年初一的那一天，下雪了，鵝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天，到晚上，地上有厚厚的積雪，世界變成了一片白色。

林羽縮在床和柜子的拐角處，雙手抱著膝蓋，屋裡一片黑暗，他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煙花在天空中綻放，五顏六色的光源照亮了白色的世界，林羽的眼睛卻依然一片死寂。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林羽以為自己瘋了，已經產生的幻聽。

他順著聲音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昏黃的路燈下，吳承亦正站在那裡，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看到林羽的那一瞬間卻高興得蹦了起來，落下去的時候腳陷入雪裡，他沒站穩，摔了個屁股蹲。

林羽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他站在窗戶邊，也沒開燈，他看著吳承亦蹲下來，脫掉手上的手套在雪地上寫：「林羽，你怎麼樣？」

二樓，卻有防盜網，林羽的手緊緊抓著冰涼的鐵欄杆，他想不顧一切的衝下去，擁抱吳承亦，說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好。?

第九章

林羽不敢大聲說話，怕被媽媽發現，他站了一會兒，連滾帶爬的去把燈打開，回到窗戶前的時候，吳承亦正目不轉睛的盯著窗戶。

吳承亦蹲下，繼續在雪地上寫：「林羽，你別哭，我心疼，真的。」

林羽怔愣一瞬，眼淚決堤，卻是無聲的。

風一吹，眼淚就散了。

吳承亦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在雪地上塗塗抹抹，寫了好多字。

「林羽，還沒對你說年快樂。」

「林羽，你別怕，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林羽，咱們聊會兒天吧，你不用說話，就點頭或者是搖頭。」

吳承亦寫完看著林羽，林羽輕輕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林羽覺得吳承亦的眼眶是紅的，他想確認，卻又止不住的害怕，害怕是錯覺，更害怕是真的，在吳承亦出現的那一瞬間，他好像就已經選擇了一條不同於自己人生的道路，那條未知的路讓他感覺到恐懼，皆因他身後空無一人。

可是，在白雪皚皚的冬天，在闔家歡樂的年，有一個人，無視距離出現在他眼前，見到吳承亦時的震驚全部化成了密密麻麻的酸澀，又從眼眶噴涌而出，灼熱的眼淚似乎能融化積雪，吳承亦三個字似乎能擋去寒風，有一種不知名的東西正在血液中蔓延，一路蜿蜒曲折，暖到了林羽心裡。

吳承亦又寫：「林羽，你吃飯了嗎？」

林羽搖頭，飯在門口，他沒去拿，應該已經被收走了。

吳承亦偏了偏頭，用力的眨了幾下眼睛，他把頭轉回來，又是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

像變戲法一樣，吳承亦竟然從懷裡掏出來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

不知道剛才放在哪兒的，摔的時候竟然沒掉出來。

吳承亦四處張望，最後發現只能踩在一樓的防盜網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他人。

屏住呼吸，經過漫長又短暫的等待，兩個人終於近距離看清了彼此。

吳承亦心裡止不住的疼，他緊緊的抓住欄杆，輕聲說，「林羽，你瘦了。」

他把胳膊伸進去，那個扁扁的盒子也被他送進去，「林羽，我給你帶的餃子，應該還熱著。」

每說一句，林羽的眼淚就多了一些。

他們怕別人發現，他們怕街上有行人經過，吳承亦想的其實挺周到，他選的時間非常晚，沒幾家燈還亮著。

可是，他想見林羽，他想知道林羽過得好不好，他想在寒冷的冬天給林羽一個暖暖的擁抱。

曾經女朋友不斷的人會以一個很滑稽的姿勢扒著鐵欄杆看自己的心上人，會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幾個不值錢的餃子，可他心裡是歡喜的，同時也是心疼的。

不到一個月時間沒見到林羽，對方的眼淚，對方的沉默，對方破碎的表情，每一樣都讓吳承亦無所適從。

林羽接過那盒餃子，冰涼的指尖好像還能感覺到殘存的熱度，吳承亦笑起來，伸出手，笨拙的擦去林羽眼角的淚珠。

和冬天的白雪一樣冰涼。

「林羽，我很想你，」吳承亦笑著說，「能見到你真的太好了，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林羽止不住的搖頭，他什麼都說不出來，自己破碎不堪的家，還有破碎不堪的自己。

吳承亦像一個不知疲累的人，好像在把破碎的林羽一片一片的撿起來，慢慢拼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