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小月痛苦万分的时候,李秋如救世主般重新出现在小月的身边。李秋是狱卒,身上的任务也大多为跑腿类,因此在新狱里边几乎是来去自如的。
小月在迷茫和恐惧的交杂里终日魂不守舍,李秋的出现如同踩着七彩祥云神兵天降,让她在漆黑的冬日里终究有了盼头。无论是一句温暖的话,还是半包甘甜的糖果,以及劳作时候借机跟当班狱卒说个情让小月干些略微轻松的活儿,这些都让她对李秋感激的五体投地。在小月看来,李秋作为一个差役,能对已经沦为罪犯的自己不离不弃,已经是幸运的要感谢神佛的事情。
“你不是罪犯,我也不是。”
陈渝忍不住打断了她,“我们还没有过堂质证,也没有经过判官们会审,最多只是嫌疑没有洗净,无论如何罪犯二字都是担当不起的。”
“可是,李秋说,一旦进了新狱,罪名就都是板上钉钉的。”
小月的眼神如受到惊吓的雏兔,迷茫而软弱。
这个时代没有嫌疑犯这个概念,更没有无罪推定的说法。所以,已决犯和未决犯之间界限不大明显。之前在孙康筹划新狱的建立时她就提议,最好再弄一个特殊的场地把未决犯和已决犯分开关押。可由于时间仓促,再加户部对预算上的诸多限制,这个建议不久就胎死腹中。
看着小月痛苦不堪的模样,陈渝暗下决心,若是能重新回到孙康身边,一定要找机会让他劝柳相另建一所看守所性质的场地用来关押未决犯。即使不能另建,最起码也要弄出独立的院落来区分已决犯和未决犯,混居在一起隐患实在太大了。
小月见陈渝不再开口,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小月得到了李秋的照应,甚至那次发生意外,小月还再李秋的带领下借机见到了陈渝一面。虽说来去匆匆还需要彼人耳目也没说上几句话,小月却因此对李秋彻底死心塌地,唯一的担心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与他有云泥之别,夜深人静时经常因为自卑而暗自饮泣。
再一次见到李秋时,小月便坦言倘若有一日能够重见天日,知甘愿为奴为婢伺候在他身边。李秋欣然接受,还说会好好对她。
没过多久,新狱起火了。在硝烟弥漫的大火中,小月逆着逃命的人群前往陈渝的囚室寻找她,却只见到一片熊熊烈火,四周灼烫地根本不能见人。
这时候,李秋把一块味道古怪的帕子掩在小月口鼻之间,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已经在李宅的厢房里了。
“李秋别看是个狱卒,平时吃穿都不起眼,可小姐你不知道,在他的宅子里,床底下搁的可都是一箱箱的银锭子。李秋又特别爱在夜里点着蜡烛数银子,白花花的直晃眼睛!”
陈渝心想,若只是几箱银锭子就能让小月心猿意马,不知如果是整捆整捆的大额银票铺展勉强,小月又该当如何?
“所以,你跟了他?”
见小月心情不再那么激动了,陈渝试探着问道。
小月点点头,眼睛里尽是悔意。
“那你身上这些,都是他弄的?”
陈渝知道这么问有些残忍,但她眼下必须搞清楚状况,才能尽快做出客观的判断。
“他开始对我挺好,后来我不肯配合他,他就换了个人似的,打我,咬我,不给饭吃,用蜡烛烫,用最恶毒的语言骂我。到最后,就把我捆用麻绳捆起来,扔在柴房里自生自灭。”
小月说到这儿,话语里带着浓重哭腔。
“李秋为什么会这么对你,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吗?”
陈渝感觉这情况太像刑讯逼供了。
“是因为我没做他让我做的事。没有陪他吃糖粉,也没有按他的要求留下自白书。”
64对症李秋其人,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眼……
陈渝怔怔看着她,“糖粉”
为何物不言自明,这样说来李秋早已沾上瘾症,又为何平日里看着与常人无二?
“糖粉,最后我还是吃了糖粉,甜的,放在粥里……真香。”
小月下意识的舔舔嘴唇,眼神渐渐涣散开去,身体也没来由的地颤抖起来,“好久没吃到糖粉了,想得慌。我说,我说,只要你给我糖粉,我什么都可以说。”
小月用力抓住陈渝的胳膊,掐的陈渝几乎痛叫起来。
这时,宁大夫冲了进来,一把把小月推到在木板床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一不做二不休,从角落里找出一卷麻绳,几下子捋开了,把小月手脚都绑了起来。又抓起已经被眼泪沾得透湿得手帕,塞进小月嘴里。
陈渝坐在一旁,看着宁大夫一气呵成得动作,觉得麻利又畅快,但目光落在他犀利冰冷的眼神上,又觉得小月终究是一个妙龄少女,虽然神智已然不太清醒,可这样粗暴对待终究是不太好的。
宁大夫把已经动弹不得的小月平放在床上,盖上毯子,一回头正对上陈渝漆黑的双眼。这双美丽的眼睛深邃如盛满秘密的古井,此时正蕴藏着浓浓的忧伤与哀愁。
他心一虚,连忙解道,“瘾症犯的时候,病人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为了缓解痛苦会不由自主的伤害自己和身边人。我这样也实在是不得已。”
陈渝不置可否,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走吧,估计小月现在一时半会醒不来。自从把她找到,这些时辰你从未合眼过。如果不趁这会儿好好休息下,之后如何撑得住?”
宁大夫说罢,就要去牵陈渝的手。
陈渝往后一缩,利落的躲开了。
“李秋其人,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眼线吧?”
宁大夫面色凝重,沉吟半晌,最终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