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子就算再凉薄,也是我们的主子。如果抛弃他,我们就千夫所指了,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再说,此事未必如你想得这般消极。如果只是清账,老九写信让任伯安多送银子回京,才是常理。为什么要让任伯安送银子赈灾呢?”
胤祥也摇头,不解其意,半歪在安乐椅上,呆呆地望着房梁出神。
第二天,天光湖影楼。
任伯安跟变了个人似的,十二万分的友好热情。刚入座,就拿出一张写了“治河乐输”
题头的宣纸捐款名册,带头提笔在上头恭正写了“任伯安乐输白银二十万两”
的字样。
任伯安写完,小步走到胤禛和胤祥身前,跪下请罪:
“四爷、十三爷,奴才之前猪油蒙了心,只认小邑,不识大体。只想护住这盐道衙门的这一亩三分地。这两日扬州城外灾民越聚越多,奴才看在眼里,是既担忧又害怕。若是粮食跟不上,饿了灾民,激起民变。这十里繁华转眼间就要变成修罗场。
覆巢之下无完卵,两江百姓有难,就是扬州有难。扬州有难,就是盐道衙门有难。本是一体,何谈二心。奴才愿意毁家纾难,捐银二十万两,为城外数十万灾民谋条生路。”
这话听起来无从辩驳,且任伯安话里暗示的灾民聚集、粮食供应,也确实是胤禛和胤祥当下最担心的事情。他们被抓住软肋,只得受了任伯安的请罪,胤禛又宽慰了几句,让他免礼平身。
任伯安起身谢恩,把手里的捐款名册又传给下面的盐商。他带头认捐,盐商们再疼也得拔毛,百十万银子须臾之间就凑齐了。
之前还想在扬州城闹个天翻地覆的老四和老十三,见此情景,竟有哭笑不得之感。
这边差使既了,胤禛和胤祥心里装着京城,半点不耽误,连夜乘船赶回。
月明星稀,任伯安一直站在运河码头上,亲眼看着四贝勒和十三贝子的船消失在夜色中,才长舒一口气“瘟神总算送走了”
,带着手下回城。
九爷给他的信中交待,国库清缴只是前菜,真正的主菜是后面的整顿吏治。康熙已经注意到了九爷这边,全靠八爷勉力维持,才没有立刻动手。必须抓住这个空档,把所有的头尾都理清楚,所有的暗线都断干净。这种关键时候,四爷和十三爷这样的瘟神,又是太子的人,不计代价,越快送走越好。
任伯安虽然是九爷的门人,但他心思深沉,所图甚大。像他这样的野心家,信奉混乱是上升的阶梯,秩序是下降的坡道。不怕天下大乱,就怕天下太平。
既然九爷有令,眼下他不敢违背,但也不会实打实的照做。京城风波起,正是他鱼跃龙门的好机会。
若是九爷他们此次安然无恙,他照作八爷党敛财的白手套、马前卒。若是九爷他们有事,就别怪他见风使舵、浑水摸鱼。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老四和老十三稀里糊涂的完成了任务,离开扬州。一路上不断收到京城传来的消息,每一条都出乎他们的意料:
“清账之事,太子亲自请缨抓总。”
“太子摘了几十个顶戴,抄了十几个官员的家。”
“八贝勒本来和太子一起当差,受不了太子的严苛,请命离开。”
这些消息纷纷芸芸,真真假假。他们也一时难辨,唯一确认的就是,京城真的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