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亭则握着茶杯轻轻转动,虽然也没说什么话,但看起来却是这群人中最自然的一个。
钱书宁则端正地坐着,目光有些游离,显然心思已经飘向了别处。陈子佳和方亭的情况相似,但端茶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在下来晚了。”
一位身着宝蓝色锦衣的男子步入正厅,他相貌俊朗,面色白皙,虽然眼角有几道岁月留下的皱纹,但整体看来仍显得精神焕发,很难想象他已是年过半百的荔画城城主。
陈子佳见状,急忙起身致意,城主示意众人坐下后,目光在众人中扫了一圈,问道:“怎么没见到刘道长?”
陈子佳犹豫了一下,正欲开口解释,城主却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些许端倪,于是问道:“你们也遇见了迷雾?”
“也?”
陈子佳疑惑道。
城主轻轻抚须,回答道:“自从这迷雾出现后,来往人员十不存一,这两天唯一活着来我荔画城的,只有一个叫蒋彬的男子。”
“蒋彬?”
众人面面相觑,陈子佳追问道:“他在哪儿?”
“原来你们认识。”
城主向一旁的管家示意,管家回答道:“他受伤颇重,目前安排在柳水巷的医馆内修养。”
陈子佳表示知晓后,城主又叹了口气说:“劳驾各位了,此行定是受了不少苦。最近我夫人身体已见好转,祈禳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各位可先在此休息几日,好好游览一番荔画城,放松一下心情。”
“多谢城主美意。”
陈子佳拱手致谢。
一行人准备离开时,徐招突然停下脚步,问道:“请问城主,方才进城时,街上人影稀少,不知是何缘故?”
城主看着她,抚须道:“这荔画城与长阴海相近,那些阴魂已经两次袭击这城池了。”
“可在下听闻长阴海有太子殿下镇守,难道阴魂已经如此猖獗了吗?”
徐招追问道。
这时,方亭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扬声道:“太子再厉害也不过是凡人之躯,他就算修行几年又如何能挡得住这千千万万的阴魂?”
城主闻言,面色一肃,看向方亭:“太子殿下为我宿明洲安危日夜操劳,岂是你这等人可以随意置喙的?”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方亭将扇子拍在手心,不服气,正欲回答,就被薛茧拉开,“城主大人,这小子有个英雄梦,一天天想当英雄想疯了,他只是担忧太子殿下的身体是否能应对阴魂,但是他嘴太笨了,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这浑小子一般见识。”
城主看见薛茧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便放缓了脸色,无奈道:“罢了,此事就算了,你们也是一片好心。”
他对徐招解释道:“其实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阴魂日渐壮大,越过他闯进这荔画城也是早晚的事,不过好在那些阴魂并没有伤及城民,没待多久就无故褪去了。”
她们被带到城主府的住处,路上方亭还是不服气,嘟囔着,“他不是有神剑吗?还怕这些东西?”
“话说到现在都没见过那神剑长什么样子,什么时候能瞧一瞧就好了。”
说完没人搭理他,方亭只好攀上钱书宁的肩膀唉声叹气,发现钱书宁不说话,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想了,又不是你的错。”
“你身上不也被他们砍了很多刀吗?”
钱书宁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他轻轻拂开方亭的手,淡淡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方亭微微一愣,见钱书宁如此,他也不再纠缠,转而看向徐招。
徐招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地回望:“怎么了?”
方亭却忽然挽着她的手,强拉着走了,“过来过来。”
钱书宁这才像缓过神似的,看着方亭与徐招远去的背影。
薛茧打了个哈欠,说道:“别看了,回去睡一觉,把那件事忘干净。”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软绵绵的回屋睡觉了。
钱书宁一人停留在原地,身旁长了几株紫薇花,花朵饱满,压弯了枝头。
风吹紫薇花蹭过钱书宁的脸颊,他转过头,看着在晃悠的花朵,下意识轻声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微风而过,紫薇花再次晃了晃,钱书宁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他摇摇头,露出沮丧的笑容,“是我想太多了。”
城主准备的房间比乾山的可谓是天差地别,床褥柔软,茶杯与笔墨摆放得整整齐齐。
推开窗户,外面还开着几株灿烂的紫薇花,光影投射进屋内,伴随着香炉内袅袅升起烟雾,光影绰绰,令人不自觉困倦。
钱书宁望着香烟,默不作声的将其熄了。他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紫薇花发呆。不知何时,一阵困意袭来,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声惊雷将他惊醒。他睁开眼睛,只见冰冷的雨水拍打着窗户,雨水已经渗透进屋内。
他关上窗,屋内暗沉一片,视野不清。
摸索着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的暴雨如注,紫薇花在风雨中摇曳,花瓣被无情地打落一地,随着水渠流走。
他抬头望向徐招的房间,发现那边也是一片漆黑。这么晚了,徐招怎么还没回来?钱书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钱书宁站在门前,雨水打湿了衣摆,苍白的手指抓着门边,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密集的雨幕,睫毛沾染上晶莹的水珠,他缓缓眨眼,水珠掉在脸上,从下巴滑进衣襟内。
柳水巷医官。
蒋彬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他的脸上,身上,缠绕着大面积的麻布,只露出一只眼睛。若不是大夫说他还活着,谁看都觉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