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的。”
下了飞机,霍准直接叫人驱车载他们到陵园,自己却留在门外,没有进去。葬礼已近尾声,凌执香,叩头,却不起身。他长长地跪在灵前,直到助理再三含泪来请,他才借助理的力起身。
他大病未愈,身体虚弱。起身的刹那眼前发黑,身子歪了一歪,站立不稳。助理赶忙请他到旁边坐一会儿,又端了茶点出来,叫他补充体力。他完全没有胃口,只是怔怔看着荣晟的黑白照片,眼眶泛红。
“请问,您是纪宁先生吗?”
忽然,身边有人问道。
凌回过头——问话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十分礼貌的样子。
“我以前的名字叫纪宁,”
凌道,“现在叫凌。”
“无论您现在叫什么,您是纪宁先生就好。”
中年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递到他面前,“您好,我是荣晟先生的律师。荣先生生前有份遗嘱与您有关,请您查看。”
凌疑惑地接过文件,刚翻了几页,目光便呆了。
“荣先生生前立有遗嘱,如果他有朝一日不在人世,那他名下的所有资产全部留给纪宁先生。”
律师道,“纪先生,我等了您好些天了。如果您看过遗嘱,确认没有问题,请您在这份文件上签字,那么遗嘱内容从即时起开始生效。”
凌呆呆地看着遗嘱上的字句,白纸黑字,将荣晟名下的一切全部留给纪宁。遗嘱立于三年前,那是荣晟追捕凌最凶的时候。凌几乎觉得他是想杀了自己,可是在一个上午,抑或一个深夜,他却约见律师,起草遗嘱,将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他。
荣晟或许曾做过一百件对不起凌的事,但有一件事,他从未说谎。
他是真的爱惨了他。
“这是荣家的产业,应该交给荣氏子孙,我不能要。”
凌合上遗嘱,递回律师手中。
“荣氏没有嫡系子孙了,旁系只有外姓人,我已经调查过,并不适合继承荣氏。”
律师道,“纪先生,您可以不接受遗嘱内容,可一旦如此,荣氏产业就要被拍卖。如今荣氏风雨飘摇,一旦被拍卖,后果可想而知。纪先生,我听闻您与荣总从小一起长大,您不会忍心看着他一手壮大的集团最后四分五裂吧?”
这位律师先生的嘴炮功夫实在了得,可凌心如止水,并不会因他这几句话起波澜。虽然道理确实如此,但凌身心疲惫,因此问道:“请问,我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您。”
“完全没问题。”
律师道,“只是综合法律期限及荣氏目前的状况,我希望您最多一个月内可以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好的,谢谢你。”
凌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
走到门外,他却忽然转回头来:“请问……我跟您从未见过,您是如何认出我的?”
律师笑了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照片。
“这是荣先生给我的,他说您从小就是这个样子,长大了五官也没什么变化。他让我拿着这张照片认您,说就算您老得满脸皱纹了,肯定还会像照片里一样。”
照片里,十八岁的纪宁笑得无比灿烂。那是他的成人礼,有亲朋好友见证,有荣晟亲自为他主持。他记得当年荣晟送了他一块手表做成人礼物,照片里,那块手表明晃晃的反着光。纪宁单手搭在晟哥的肩上,笑得灿烂无比。
其实荣晟说得不对,当年的他,跟现在的他早就不一样了。
“抱歉,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
凌问道。
“当然。”
律师说,“请便。”
凌笑了笑,将照片塞进口袋,和衣走了出去。
回到n国后,凌直接向霍准请了一个月的假。
一来是调养身体,二来,他情绪不佳,霍准也不愿意勉强他工作。所以他出了院以后,每天在家里种种花,养养鱼,间或对着菜谱研究几道新菜式,丰富孩子们的餐桌。
霍准以他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为名,半哄半劝让他搬到了自己家。事实上凌也没怎么抵抗,他现在很怕自己呆着,有时候不知怎么的,心就会酸一下。可见到霍准就好了,他看到霍准笑,自己就想笑,有时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莫名地觉得安心。
后来当他回忆这漫长一生的时候,才恍悟正是这段陪伴的时光,让他彻底坚定了与霍准一起生活的信念。
霍准不擅长浪漫,每次他突发奇想一些浪漫的点子,最后总会变成蹩脚的表演,被凌拆穿,或者更惨,被孩子们拆穿。但他擅长陪伴,他知道凌需要什么,所以他总是提前预备好。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便匆匆过去,孩子们迎来寒假,大街小巷也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要过年了。
往年霍宅冷清,大过年的,霍总裁带着儿子不知往哪里去。去亲戚家,不像那么回事,留在自己家,孩子想起妈妈,老是哭。所以父子俩一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话题,一起去个不过年的国家度假去。
今年,霍宅里多了两个人,一下子就热闹了。霍小铭天天闹腾着要布置家里,霍准出钱出力鼓动支持,瑞不求别的,他只希望爸爸带着他去买一身新衣服就好了。
可是当他打算上楼去找爸爸的时候,霍叔叔忽然拦住了他。
“你爸爸在午睡呢,不要吵他。”
霍准挤眉弄眼朝他打手势,“我去帮你看看你爸爸醒了没有。”
他蹑手蹑脚地上楼,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凌没在床上,他席地而坐,倚靠在阳台边,懒洋洋地晒太阳。
听到门响,他转过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