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此就在两寺每日辛勤劳作,举凡挖土、搬石、筑墙、盖房子、种菜、种树、砍树、取柴草、割禾打稻谷、犁田、除草、打扫、挑粪、施肥、炊事、劈柴一切最劳苦的工作,他都自动勤作了无一分钟闲暇,亦无一刻不在心中念佛一面干活,一面念佛,有时候他替师父或同参补衣,也是一针一句佛号。到了晚上,他就念金刚经、药师经、净土诸经,一字一拜;早上,黎明大钟响,他总是头一个上殿参加课诵,他的精勤苦修真是全寺第一他却是又聋又像哑子,一句不开口。虚云观察具行,觉得异常欣慰,他知道这个青年人的进境已经十倍百倍于任何僧人了
修盖海会塔之时,虚云在看工,具行在挑担石块和砌墙,见到虚云老和尚,他突然开口说话了,像个小孩子般天真地说“师父将来海会塔盖成,我来守塔好吗”
虚云望着具行,不立即回答,他知道这句话是谶语,他知道具行就快要化去了
“好么”
具行继续追问,“师父好么”
虚云心中一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勉强点头说“好罢”
“谢谢师父”
“一切随缘啊”
虚云说,“不可强求”
“知道了”
然后,虚云特许具行担任这一年春戒的尊证受戒弟子请具行开示,具行说“我半路出家,一字不识,但知念一句阿弥陀佛而已”
虚云点头嗟叹,心说“但知念一句阿弥陀佛,只要都像他这样精勤不懈,一句也就足以成就了啊倘若自恃聪明,心念纷歧,纵念万卷经,又有何用想不到,这孩子进境如此神,他比谁都先证正果了”
往事重现虚云心头,他知道具行这次售衣来供养大众就是西去了,这一夜他为具行念经。
具行来叩门,进来叩安“师父弟子要去了特来叩辞”
具行拜伏在地,悲泣难抑“弟子去后,谁来侍候师父”
虚云说“好孩子你该怎么办您的事,你就去办罢不要因我误了你的大事”
“师父”
具行哽咽难言,“师父”
“快去”
虚云说,“我在这里为你念经助你”
具行再拜,然后离去,他一径向寺后的后园去了。
入夜,监院法师点名查房,现具行不在。“具行呢”
监院说,“怎么不见了他昨天请大家吃一餐,莫非今天下山走了你们大家快去找”
众僧把全寺找了个遍,那找得到人影
有一僧说“敢情他昨日斋众是诀别今晚却偷偷下山逃去还俗接老婆了”
另一僧说“快别胡说吧具行不是这等人他若要叛道,怎么还回寺来做这几年苦工呢他云游在外,若要还俗不早就还了”
“说得是”
众僧都说,“我们休要在背后谤毁具行法师罪过罪过”
监院说“你们在这里乱讲什么还不再寻我怕他是挨不得苦,寻了短见快寻”
一僧说“我看他断不会怕吃苦去寻短见,多半是跑到广东去投考黄埔军校了”
此语真是太突然,使大家都愕然问“什么军校”
那僧说“如今孙中山先生在广州黄埔开办军校,以蒋介石先生为校长,招考全国智识青年参加革命阵营,各省青年去报考的已经有三千多名了就只有贵州都督周西成不准青年出境去报名,人家连北方的青年都纷纷南下去报考呀听说只取三百人具行法师向来苦干为人,又是个血性男儿,莫非也去报考了”
有人说“不会人家招考军校学生,只限十八岁到二十四岁,具行已经四十多岁啦”
监院说“别再多说了再找”
找到菜寮,门却是锁住的,窗口望进去,没有人影,众人一面叫喊“具行具行”
来到后面菜园,忽见晒坪那边闪起一阵强烈白光一连闪了几次,照耀得全园光明,直冲夜空,白光眩目
“这是什么光”
众人无不吓得心惊胆颤。
住在寺外的村民都看见了,众人多是往时逃灾来投奔虚云的,灾后也无处可去,纷纷留下来聚居,成了村落,这些村民素感虚云的恩德,今晚初更刚过,众人都未睡,正在乘凉,在瓜棚豆架之下讲鬼讲狐,忽然寺内白光冲天,使人目眩,众村民大惊。
“不好了佛寺失火啦”
大家叫了起来,“快去救虚云老和尚出险”
村民好几佰人,奔入寺内,一个和尚也不见众人慌得乱喊“虚老虚老您在那里”
村人们一面找虚云,一面要救火,却又不见有火,找到后园来,看到了那批和尚在那里呆。
“火在哪里”
村人们大叫,“虚老他老人家呢你们怎么都在此”
“哪里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