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西暖阁里,王妃与几位女眷常在那里聊天玩闹,整日炉火不熄。
这日王妃在西暖阁里抱着小王子玩着围棋,听闻萧综带着石兰一路走来,她一时意外,棋盘未收,便拉着小王子退到后面去了。
石兰一入暖阁的小门,便觉扑面的温暖气息,气息中隐约掺杂着些许香气,淡淡的,说不清是什么香,那暖阁上匾额写着“暖香阁”
,倒也应景,暖榻的小桌上摆着棋盘,棋盘上零散的落着棋子,萧综令石兰在靠着火炉的地方坐下,女仆上前欲将桌子移走,萧综道:“不用收了,是王妃来过吗?”
“王妃和小王子才走的。”
“你还冷吗?”
他问石兰道。
他突然变得和颜悦色,石兰不太能适应,只因他不知道,先前萧综并不确信他的话,此时已经信了,所以才有这判若两人的表现,道:“不冷了,王爷有什么话说?”
“不过是嘱咐你几句面圣的话,倒也不急,你和你的师父,认识多久了?”
“三年!”
“那不正是他被贬黜之时吗?”
“他的小竹屋在我们藏空寺的附近,我们算邻居,我想跟他学棋,又怕他一个人孤凄,索性就让他搬到寺里和我们一起住了。”
“一个人孤凄?怎么说他也是世家子弟,没有官职,也有身份!他的家人呢,朋友呢?”
“是真的!你一说还真的很奇怪啊!”
石兰似乎在想这个问题,又道,“确实奇怪,我跟师父在一起,好像感觉离他很近,可又感觉很远。”
“怎么说?”
“拿你做比方,你这个人就让人感觉很远,冷冰冰的,像个冰块。就是个比方,你别生气!”
“本王不气!”
萧综假笑道。
“可师父不一样,他温和,善良,让人总想亲近,他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可奇怪的是,也仅止于此。我和他在一起一年多吧,没见他开怀的笑过,对人褒贬,也不过分,好像没有十分喜欢谁,也没有十分讨厌谁,我总觉得缺那么一点儿劲头!所以觉得师父很远。”
“那说明,你们关系没有很近嘛!”
“你打击不到我,这个问题我早就知道,也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我以前就想啊,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呢?也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有的为国,有的为家,可像我这样的孤儿,好像把每一天都过的开心了,不做坏人,就是我的使命了,若是找几个笨蛋赢几局棋,算锦上添花,现在我还能赢点儿小钱,不用起五更打黄昏,没有人会欺负我,日子挺逍遥,可还是缺点儿什么。我每天都能赢棋,可我再也没有那种每天都能把昨天打败的感觉。我要的是什么呢?要一个每天陪我练棋的师父?是,却不全是。我觉得人活着,就是从无比的大,大的这个世界为我独尊,然后变成无比的小,小到像一滴水,一缕光,然后把自己投到海洋里,投到岁月里,淹没的再也看不到了,但是我却没有消失,我知道我存在,那么小的存在着。师父就是能让我从无比大变成无比小,还能让我知道存在的人,是可以让我穷尽一生无息无止的人。他就是我的光,我的希望。如果我不知道我的光是什么,怎么活都行,一旦知道了,我没有办法忍受片刻的黑暗,你懂吗,师父对我的意义,不只是师父那么简单,我追逐的是我自己的光,我不会因为那束光没有回头看我,我就在黑暗的世界里沉睡。”
片刻的停顿静默,萧综道:“你说这段话的时候,本王竟然觉得你有些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