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府。”
褚嬴被绑着骑到马背上,朝西走了十多里地,看到一座煊赫的府邸,大门匾额上书“豫章王府”
四个红字。驿卒上前扣门,说了原委,只听那看门人道:“你们在此等候,我进去通报。”
过了片刻,那看门人回道:“你们说的事,王爷知晓了,赏三百钱,人和马留下,你们去吧!”
驿官恭敬道:“可否容小的给王爷磕头请安再走!”
看门人道:“王爷不喜见客,你们领了赏钱就离开吧!”
驿站的人走后,那看门的小厮将马牵进王府,然后将褚嬴请下马来:“你先在此等候,王爷自会落!”
褚嬴道:“要杀便快杀,何必等了又等,耽误时间!”
小厮道:“王爷要杀你吗?你怎生得罪了王爷?”
“我也想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他却只说我倒霉!”
小厮点头道:“王爷的脾气是有些怪,但平日都是好的,你是不是看到王爷的模样了,才惹他生气。”
褚嬴道:“为什么怕人看到他的模样,他长得很丑吗?”
他心里想的也许王爷并不是那少年,或者,那少年才是偷马贼,也未可知,那便不用死了。
“不是,也不知为什么,王爷不喜欢外人盯着他看,不知情的人犯了他的忌讳,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说话间,小厮忽然跪了下来,褚嬴知道那王爷来了,有些害怕的去看,当下又不禁吃惊了起来,那边慢悠悠的走来一个人,正是那个灰衣少年,此时却一身黑衣玉带,眉目清爽,淡淡笑着,一个梨涡,还有些可爱,气质装束都全不一样,但褚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看着褚嬴身上鞭痕,不由笑道:“谁将你绑这个样子,还挨了鞭子!”
他走近了,褚嬴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那脸上,也淡淡傅了粉,本略深的肤色也白了,似要遮掩些什么。魏晋之士爱美,到南梁依然如此,所以外人也不以为意。
“到最后都是要被你杀的,不过是多受些罪,算不得什么!”
“今日先不杀你,等那日我想杀人了,再杀你不迟。”
他语调轻佻,好像杀人是吃饭一样平常的事。
褚嬴别过脸,他不知对方为何突然退了杀气,也不为此庆幸,只是为这个肆意可以杀人的时代感到悲哀,更愤怒于他们的反复无常与玩弄,豫章王道:“你还不高兴!”
“我宁愿你现在杀了我,省的还要提心吊胆!”
豫章王轻笑着,对仆役道:“给他找个僻静的房间关着,不要让他出来走动。”
这个豫章王是梁武帝的次子萧综,在梁武帝的几个儿子里面,长子昭明太子与次子豫章王最为得宠,长子萧统三岁识字,五岁遍读五经,过目成诵,自不必说,外貌也十分俊美,心地也最仁善,当时誉满南梁,梁武帝十分满意。
次子豫章王比起来略略逊色,虽是龙凤之姿,偏爱也无可厚非,但总是显得莫名了些,毕竟凭着母亲的地位和他自身的条件,也算不上最好的,第二也排不上,偏生梁武帝喜欢,也许是萧综的性情中有那么几分察言观色的聪慧,说几句好听的话,送些小玩意,总能让梁武帝开心,在全是高贵自持的皇子里,这点世故,倒显得可爱,由此才在梁武帝心中争得了一个与太子不相上下的位子。饶是如此,兄弟几个却没有同他投契的,以致他性情又十分敏感。早几年他天真的以为旁人是嫉妒他的圣宠,长大后渐渐知事,又觉得外人是看不起他,没有一个体面的母亲。直到前几年,他才知道了原委。从此脆弱且善变,几欲疯癫,他原来也算不上仁善,现在更是怪厉莫名。
可就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像小光呢,可是那装束整齐的模样,假作微笑的神态,分明更像了。褚嬴想,这简直是侮辱了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