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氏已没了主心骨,年后老爷子的病就时好时坏,清明前,他突然说梦到大郎他们了,之后几天都睡不着,然后身体就不太好了,墩儿回家,他怕露出端倪,一直忍着,也不让四祖爷同墩儿说实话。
乡试三年一次,错过这次,又得等三年,老爷子不想拖累墩儿,拜托族里哪天他死了瞒着墩儿,一切等乡试后再说。
但若因此害墩儿担上不孝的罪名而前途尽毁,老唐氏脸上血色全无,沈云翔动了动唇,道,“爷真为姐夫好,得多活几年才是。”
老大夫的话不可信。
为什么村里人说巧姐儿傻因为她四五岁不会自己吃饭,屎尿兜在裤子里,老远就能闻到臭味,同龄孩子骗她吃泥,她吃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有问题,听了嘲笑,她回家问黄氏她是不是傻子。
每次黄氏都坚定的摇头,“我家巧姐儿不傻,聪明来得晚罢了。”
黄氏不厌其烦的教她识物,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是好话,哪些话不能听。
巧姐儿没心没肺了些,但已算成长得好。
所以,只要努力,再难的事儿都能做到,病痛也是如此。
巧姐儿端着水盆进屋,看他们愣愣的站在墙边,困惑,“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
沈云翔岔开话,“我的洗脚水吗”
“嗯。”
许是换了地,沈云翔翻来覆去都觉得姿势不舒服,窗户敞着,风穿过窗户,吹得书架上的书沙沙响,他双手枕着头,望着房梁呆。
突然,窗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儿,“翔哥儿,你是不是睡不着”
云巧轻柔的声儿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沈云翔歪头,“你也睡不着”
“我怕有坏人。”
唐钝去县里后她就睡不着,总怕睡过去醒来就在坏人的窝里,沈云翔坐起,墨灰色的天恍惚看得清个人影,他安慰云巧,“我在,坏人不会来的。”
“那我回屋睡了呀。”
她轻轻阖上窗户,轻手轻脚回了自己屋。
往日老爷子睡不着,上房整夜都亮着灯,今晚老爷子没咳嗽,院里黑漆漆的,云巧倒床就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有人摇她的胳膊,她迷糊的睁开眼,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捂住了嘴。
“坏人来了”
她精神一振,扒着沈云翔的手,眼睛快眨了眨,哑然道,“真的吗”
沈云翔没回答。
也就这万籁俱寂中,后院的动静传了过来,几十只鸡入夜睡觉不打鼾的,这会儿翅膀扑腾扑腾的响,还有清晰的打斗声,云巧拿开他的手,“走,咱去地窖。”
“地窖在哪儿”
“后院。”
“”
坏人就是从后院来的。
云巧似乎反应过来了,掀开被子,顺手抄起床边的锄头,仰头大喊,“坏人呀,有坏人呀”
沈云翔捂她的嘴已来不及,只见弄堂传来亮光,几个黑衣打扮的男子见门就踹,云巧惊悚的瞪大眼,挥起锄头,啊啊啊啊的尖叫着跑了出去,“翔哥儿,赶紧跑啊。”
天上无月,几只鸡蹿了出来,翘着屁股,叽叽叽的乱跑,沈云翔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到院门口取门闩了。
尖叫声惊动踹门的黑衣人,龇牙咧嘴朝她冲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彭的声,门闩落地,她拉开门,将锄头扛在肩头,披头散的奔进了夜色里。
慢慢的,黑黢黢的村子亮起了火把,像夏夜钻出云层的星星,瞬间照亮了夜空。
“不好,咱们被算计了”
黑衣人想撤退时已经来不及了,想抓几个村民做人质,但那个穿着单衣,光着脚,扛着锄头的人就在不远处挑衅着,“你们不是抓我吗来呀”
“”
几人对视眼,咬牙追了上去。
然而这姑娘狡猾,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锃亮的锄头走路的鸭子,一摆一摆的,紧追不放,看到她钻山里,喜不自胜,“小姑娘,咱不杀你。”
她是大周的探子,熟知边境舆图,有了她,就能掌握大周兵营的布防
“快来抓我呀”
阴森的山林里,她步伐歪歪扭扭,黑衣人嘲笑她自寻死路,然而过去许久,他们也没将她抓到,反倒他们有些腿软乏力。
不知道到哪儿,远处依稀有光亮,来不及思考,但看一群乌泱泱的盔甲铁衣像座山似的堵在他们面前,黑衣人花容失色,“贱人,你故意带我们来此”
“对呀。”
云巧抬起脚,蹭了蹭脚底的石子,“谁让你们挡着不让我去地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