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许是因为久没有人说话的缘故,以致他对着康熙等人絮絮说了不少话。
等康熙走的时候,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就连静姝也格外沉默。
上了马车,康熙喉头微动,低喃
“钦天监说,今年的雪要下足足大半月,故而朕冬至前被下了令,让下面的人务必仔细暴雪伤人,关注民生,却不想”
康熙忍不住一掌拍在了案几之上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还有烧炭,宫中炭火从未增加,那炭都去哪儿了朕从未下过禁采煤,又是何人如此大胆妄为,假传圣旨”
静姝静静的给康熙倒了一碗茶水,康熙余怒未消,直接一口饮尽。
“如今这时候,炭火正值些银子呢,皇上。”
静姝低垂了眼眸,自个也端起一碗茶水
“妾身在掌炭处买得红罗炭百斤便用了五百两银子,而且还因为妾身是您的新宠,惜薪司为了卖人情故而为之。
妾身此前也问过了茯苓,若是炭例不够使,百斤黑炭也要纹银百两。”
静姝不疾不徐的说着,可是字字句句牵动了康熙的心,康熙自个不缺炭例,故而也不会在乎这些小节,可万万没想到,惜薪司竟敢如此敛财
宫内尚如此,何况宫外呢
这一路,康熙神情都格外的冰冷,心里都琢磨着怎么将这次阳奉阴违的人一网打尽。
静姝喝了一碗茶水后,也沉默的坐在原地。马车终于进了城,京城内即便下着雪,也是热闹而富有生气的。
坐着马车走过热闹的街市,竟让人觉得方才那连屋子都修不了的老丈不过是他们的臆想。
可是,在那冷洼洼的屋子坐过后,谁也不会将那个贫寒无力的老丈忘记。
静姝因为今日之事,脑中属于前世的回忆愈清晰,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让她窒息的感觉。
静姝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即便是坐在温暖的马车里,她也如坐冰窖。
“夫人,夫人”
康熙连声没有唤回静姝的神智,忙握住了静姝的手,却现静姝的手比之前坐在那老丈屋子里还要凉。
“懿贵人,懿贵人醒醒,醒醒”
静姝方愣愣的抬起脸,只是眼神仍旧有些涣散。
“皇上,妾身无事。”
“怎么会无事”
“那咱们可能回宫了”
静姝喃喃着,康熙的眼神闪了闪
“咱们便在回宫的路上。你,还好吗”
“妾身,无事。”
静姝低低说着,康熙有些担忧
“怎么会无事,你现在脸色都可与外头的雪色相当了”
“那皇上,妾身想,妾身想吃糖,可以吗”
马车是临时准备的,只备了糕点和茶水,康熙旋即下令
“梁九功,找一家售糖的铺子”
不多时,梁九功便将一包饴糖送了上来。
康熙忙取了一块,填入静姝口中,甜蜜的味道在静姝的口中划开,心间的苦涩才缓缓散去。
静姝回了神,面色仍有些苍白的笑了笑
“妾身好多了,多谢皇上。”
“你没事便好。”
康熙将那包饴糖放在桌上,可是垂在袖中的手却微微颤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静姝靠在车壁,怀中抱着手炉,温暖炙热,她懒懒的看了康熙一眼,却蓦然想起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阿爹死后,耳根软的阿娘被舅舅骗光了银两,甚至还在数九寒冬中,游说阿娘将自己卖了买炭。
那个冬天,真的冷啊。
她一辈子的苦都在那个冬天吃尽了,滴水成冰的日子,她穿着衣不蔽体的薄衣被阿娘压着跪在集市上。
她的膝盖便因为那段时间跪久了,即便后面好看哥哥让人好好调养后可以起舞,却也难免在冬日痛痒难耐。
她在阿娘和人讲价的时候逃了,还兜头兜脸的泼了他们一身污水,可她也在没有家了。
流落街头的日子并不好过,幸而她此生至交将她留下,她跟着她乞讨为生,虽然艰难,可两人也过的自在。
直到一场大雪压塌了两人蜗居的破庙,静姝因为起夜逃过一劫,可是她又一次成了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