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对小徒弟非常满意。
他聪明又懂事,不会给她惹麻烦(),也不会浪费她的时间(),但凡她讲解过一遍的法术,他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至于剑诀,有些招式最初还要多演示两次,因为他对各种剑招不太熟悉,但过了两年,他也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了。
苏蓁亲自教他的时候确实不多,一年下来,两人相处加起来也只有几个时辰,她对他的修行不多过干涉,问几句检阅一翻,提点意见,再等他发问然后答疑,并建议他下一步该做什么,前前后后说不了很久,她也就转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比较起来,在危云峰这一脉,当了师父的人,比她对徒弟更用心负责的有很多,相反也有很多。
“但你必是对徒弟最大方的一位,至少也能排在前列。”
盛夏午后,骤雨初停,树下阴凉里坐着一群修士。
他们皆是被邀请而来,是当年将萧郁带回门派的人,都是峰内长老的弟子。
陈瑾就在其中,她和苏蓁关系更好,两人的师尊也是正经师兄妹关系,说话也随意些。
此时她打量着旁边乖巧端坐的小少年,笑着说道:“瞧瞧萧师侄这一身,这不是你们浣花州年产十匹的七霓锦?”
众人纷纷扭头。
萧郁乖巧地坐在旁边,因为身高略差一点,双腿还悬在空中,腰背倒是笔直。
他本就生得好模样,发黑似鸦翼,肤白如新雪,沉密睫羽掩映着那双澄澈的蓝眸,静坐不语时,倘若只看脸的话,就像一尊漂亮可爱的瓷娃娃。
如今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身量略显纤瘦,那一席锦袍剪裁贴合,布料在阳光下泛着一层迷蒙光雾。
五种灵植加上金银双色丝线,经过数十道繁复工序,每年产量微小的天价锦缎,用来做法衣的绝佳材料,称得上寸缕寸金。
如今给这小孩做了一整件外袍——这价格都能买一把寻常的上品灵器了。
放眼整个危云峰,甚至算上凌霄峰那边,资质与萧郁相仿的,入门数十年也没能得上品灵器的,都有好几位。
更不要说他头上的玉冠、腕上的镯环还有颈间的项链,样样皆是附着了防护法术的宝物,寻常下七境修士都无法轻松伤到他。
他们的视线从他身上划过,隐晦地望向少年头顶的那对犄角。
像是天元宗这样的大派,但凡不是魔族混种,其余血统都算不得什么,宗门里各种混血少说有百多个。
但他们到了筑基境之后,都会将那些非人特征隐藏起来。
然而这孩子——
他好像已经筑基了。
因为他入门时间早,花了六七年时间筑基算是极快的,和苏蓁差不多,修罗族对灵气本来就敏感些,前期境界提得快也不奇怪。
就像某些半妖一样。
但他仍然不曾隐去那对犄角,它们此时已经有半尺长短,甚至如树枝般分叉了。
()连着头骨的底部厚实粗壮,收束向顶端时,则变得锋锐尖利,横嵴间隐隐闪耀起青金色光焰。
甚至峰内弟子还偶尔见到他展露翅膀,这会子恐怕是为了穿衣服好看才收敛着。
“陈师妹说得不错,不过浣花州的灵脉皆在苏家手中,旁人纵是有钱也寻不到门道。”
另一位修士微笑道:“苏师妹就不同了,她统共就这一个宝贝徒弟,可不得仔细着些?”
苏蓁也笑,“于师兄若是喜欢,送你两匹又如何,只当感谢你们当年将我这徒儿带回来,还有各位师姐师兄,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罢了。”
陈瑾指着她摇头,“这人真是,不过顺手为之也值得你反复说道?我们都吃了你的好酒,这一回算是过去了,还要再讨你的东西不成?”
大家推来推去一番,客气了一圈,苏蓁大致听明白他们每个人都瞧上什么了。
她掏出各种天材地宝挨个送了一遍,最后轮到陈瑾,就塞了几缸浣花州灵植的佳酿,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而笑。
送走了这群人,苏蓁转头看向徒弟,“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面,不过他们毕竟帮过你。”
更何况他们的境界身份也都不差,如今收了她的礼,日后也会照拂她的弟子。
苏蓁将这意思大略一讲,“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萧郁前一刻还乖乖地静坐着,这一刻忽然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不会的!”
他很焦急地喊道,“师尊不会出事的!”
苏蓁愣了一下,“你入门也好几年了,焉能不知修行一途千难万险,一着不慎便是道消陨命?”
她是不信那些自己咒自己的说法,问题是你当修士就得有勇气面对,否则自己也没有今日的修为。
萧郁看上去更焦虑了,甚至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有一瞬间,他简直就像找不到主人而慌张的小狗。
苏蓁:“……”
萧郁终于停了下来,鼓着脸低声说道:“理论上我知道这个,但是师尊这样的天才,必然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