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头痛地想着,有些东西她其实没那么喜欢,那个对一切未知感兴趣的人,当真是自己么?
她在暗雾弥漫的深林中行走,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泥沼,瘴气侵袭入体内,不断搅乱着思维。
林间花树凋零,溪流枯涸,仅剩坑底的一小片水洼,她站在颓败衰草中,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
那里面映出的人,已然被恶瘴污染,周身的血脉都泛着紫色,在苍白皮肤下根根凸起,宛如复生的恶鬼。
她脖颈间生出了几只怪异的眼睛,它们大小不一,或垂直或横斜,从血肉中突出,眼珠转动,看向不同的地方。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场景。
苏蓁隐隐回想起,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也有这些眼睛。
当她对镜自望时,它们也这样长在她的身上,很快又随着她的意念而隐去。
“……你怎么回事?!”
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那是我的名字吗?
苏蓁捂着额头,脖子上的眼珠转动着,看向踏过一地尸骨走来的人。
那人的衣服几乎被血染透,身上遍布着深刻伤痕,胸口咽喉诸多要穴,皆是致命之处。
但对于上七境修士而言,这都未必能称得上重伤。
“二师姐。”
苏蓁挤出一个笑
脸,“听说他们把你拉到魔界去了,你回来得好快。”
那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许久才长叹一声,“……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蓁摇头,“不用,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不是瘴气的错。”
那人闭了闭眼,“你原本……”
她想说若是没有这些意外,这小师妹能有康庄坦途,然而事已至此,大家都知道一切都变了。
“……师父对我和师兄说过,你的悟性不逊于慕容师姐,他无比庆幸当年收下了你。”
那人低声说道:“宗主三五百年内未必能飞升,师父还说,倘若一切顺遂,下任宗主的位置落在谁头上也未可知。”
苏蓁笑了,“我不会去和慕容熙争宗主位置的,那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罢了,如今再说这些都晚了,小师妹去魔界吧,本就是我失职,刚刚我就发誓,待会回来,但凡你们还有人活着,我都会放走。”
那人又叹了一句,“更何况是你,我曾在师父面前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你,师父当年救我性命,对我恩同再造,我自然也会信守诺言。”
练气境修士也就比凡人好些,在这种恶瘴里根本撑不了多久,还有那些魔物,他们跑也跑不出去的。
结局早就注定了。
虽然,这时候没有人能想到,这件事最终促生了怎样的存在。
苏蓁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驻足,紧紧盯着立在溪边的人影,体内那怪异的饥渴感越来越强。
上七境修士。
玄仙境。
若是能吃掉这样的人,她该得到多少东西?
不。
不是的。
她并不想吃掉她,或许因为她是好人,或许因为她放了她。
苏蓁向来以怨报怨以德报德。
但凡别人犯她一寸,她可能会还上一尺甚至一丈。
就像之前那人嘴上不敬她的母亲,她就将之打伤,对方若是不低头,她多半会当场杀人,也不去在意一句不敬是否该死,她只在意对方是否有自己惹不起的背景,若是没有,那杀就杀了。
对。
她就是这样混蛋的人。
但她仍不乐意伤害任何对自己好的人,这事本能让她觉得不舒服。
“……你的任何法术对我都没用的。”
那人淡淡开口道:“你能吃掉他们,只因为他们与你同境界,但凡来个筑基境,都不会那么简单。”
苏蓁眯起眼看着她,“二师姐放走我,但凡他们用法术还原此处……”
后者挥了挥手,“我自然有办法。”
苏蓁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渐渐慢了下来,背后的灵压不曾隐匿,就如同散发着血气的生肉,不断诱惑着饥肠辘辘的猎手。
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