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往回推一年,他真的被秦鹏煊带进了武康伯府,这时候的武康伯府应该已经自顾不暇,哪还能放自家世子做出到御史台门前堵人的蠢事。
他是破格入朝,又是宁宣王府世子妃,朝里朝外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秦鹏煊今日在门前一站,明天就会有人说宁宣王和武康伯有勾结。
跟蠢人打交道很费心力,宿怀璟觉得烦躁。
但因为正是由于李长甫和秦鹏煊的胆大妄为,才让他遇见容棠,所以宿怀璟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让他死,可今天这一遭
宿怀璟坐回车内,脱了被秦鹏煊抓过的外袍,双手拢起,在小炉上烘火。
他背上确实没有什么胎记,就算真的有,十年前刚从皇宫逃出来的时候,他也会尽数将其剜去。
那是一碗延时的毒药,谁也不清楚会在未来的哪一环上产生作用,害得他功亏一篑,他不可能留这个风险。
可是
手心被烘热,宿怀璟低头,打开车内暗格,里面瓶瓶罐罐地放着无数解药毒药或是银针匕。
他拿起其中一瓶,揭开盖子,往手心倒下一粒。
药丸圆润,呈鲜红色,无味微毒,会让人产生幻觉,仿佛置身巫山幻境,享无边欢愉。
一年前的风月楼,他只带了两颗药。
一颗是这个,另一颗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若非容棠半路出现将他带走,那两颗药丸中便有一个该用在秦鹏煊身上。
医者制药先试药,药丸依据古方制成,宿怀璟又对其做过改进,药成那天他曾一个人将自己锁在房间试过药效。
彼时觉得情欲低等无趣,试过药效留下方子便将其锁在医箱,再也不问。
而今经秦鹏煊这么一提,宿怀璟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见过一片海棠花。
海棠无香,悠然绽放,在最高点的瞬间,于眼前绚丽迸,淹没所有情潮冲洗的幻境。
宿怀璟眉心微皱,数了数瓶中数量。
一瓶十粒,除去一年前扔掉的那一颗,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九颗。而当时那颗也早被他碾成了齑粉,随着地上尘埃一起混进了泥土之中。
马车缓慢行驶,积雪渐化,凛冬拖着最后一点尾巴留恋人间,宿怀璟将药丸放回瓶内,
慢慢闭上了眼睛,
℅,
巫山中的神女是宿怀璟。
这事处处透着诡谲,可宿怀璟不得不信。
秦鹏煊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认知出现在脑海中,甚至前后可能会连起更多令他感到害怕惊怵的东西,所以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只身一人跑来御史台想找宿怀璟问个清楚。
他可能觉得那只是错觉。
宿怀璟不在乎他是为什么害怕,也不想知道他为何突然会有这段记忆。
他只是克制地攥着拳,喉间一阵涩然。
“果然不是梦啊”
他轻声念,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猩红。
在容棠编造的那个“梦”
中,没有一个如容棠一般的人将他从风月楼带走,他从松荆巷李府,到底还是入了武康伯府。
他与容棠没有那场被春水烛光渲染、几乎称得上温柔的荒诞相遇,也没有永安巷一隅安稳居所,没有一封封来往的信件,更没有成亲、同居、接吻、一起行过江南,再回到京城的所有经历。
端阳节的五色绳、除夕后一年年补齐的压岁钱
全都没有生过。
那是棠棠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