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晏的手骤然攥紧了拳,又缓缓松开,“夫人缘何这样说?”
“这世间能让容王紧张的人不多,能让安远侯鞍前马后的人亦不多,偏偏你执笔手法与父亲一模一样,你亦是头顶两旋。”
她试探着伸出手,轻触着卫清晏缠着纱布的手掌,“便是没有明楼在国子监说黄沙岭一事,如今外头的学子也已闹开。
明楼的讲学不过是锦上添花,你大可不必同龚家做这个交易。
而你,是为救我,为救龚缙,才决定替龚家解怨,却险些让自己丢了命,若无亲无故,你不必如此。”
卫清晏静静看着她不语,心里则是震惊万分,大姐如何知晓她是女儿身,又是何时知晓的,母亲说过,大姐他们是不知情的。
卫诗然给了她答案。
“父亲最后一次出征,将我和夫君叫去了他的书房,他告知了我们一个惊人的秘密。
我那英姿勃的阿弟竟是女儿身,父亲要我们应承他,等阿弟击退乌丹,功成身退时。
让我们对外宣称,当年生龚峻时,其实产下的是双胎,还有一女因身子孱弱被祖母带去了老家抚养。
那一女便是阿弟,父亲知阿弟不是贪恋权势之人,比起护国将军,她更想做个寻常女儿家,是以,父亲给她安排好了死遁的法子。
父亲想让她卸下那一身重担,重新做回女儿家,可他又不忍阿弟辛苦多年,最后只能做个无名百姓。
便想让阿弟以我的女儿,卫家的外孙女存活于世间,将来在老家那边寻门好亲事,有另外三个妹妹在老家那边护着,想来也能安稳一生……”
她突然双膝一弯,跪在卫清晏面前,“是我蠢笨,没有按照父亲的交代执行,害死了阿弟。
父亲给我留下几名暗卫,原是想等乌丹一败,便让那几名暗卫冒充乌丹残余势力刺杀阿弟,阿弟便可趁机假死。
可我……是我不甘阿弟为大魏做出如此功绩,就那样早‘死’了,我想着等他回京了,接受了百姓朝拜,接受朝廷封赏,再死遁。
她身为女子,却比男子更出色,那本该属于她的荣光,可我没想到,北陵会趁机埋伏,是我的贪欲害了阿弟。”
她附身就要去磕头,被卫清晏阻止了。
她如何都没想到,对她向来威严的父亲,会为她做如此安排。
心里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苦涩。
他们将她扮作男子时,没问过她的意思,他们要她假死时,依旧没人问过她的意思。
“父亲并非不在意阿弟,只是父亲原是前朝武将,振臂一呼带人追随先帝,在前朝人眼中,卫家是叛臣贼子。
偏那时大魏建国根基尚不稳固,先帝为显仁德,留下许多前朝臣子,若父亲阵亡,身后无卫家血脉执掌护国军,护国军定会被皇家收走,没了护国军的卫家,也难存活。
另一层,大魏建国后,依旧征战不断,护国军英勇是敌国都知晓的,一旦起战,朝廷定会让护国军一马当先。
十万护国军因信服父亲而跟随于他,父亲爱兵,他珍视每一个护国将士们的性命,不敢将他们的命交由别的人手中,是以,他亲自栽培了自己的女儿。”
她再次将那个店铺的契书送到卫清晏面前,“父亲愧疚阿弟,给了我一些产业,命我打理,将来都送给阿弟做嫁妆。
这果腹铺子便是其中之一,阿弟受的委屈,父亲都看在眼里,但父亲说,既已选择让阿弟扛起这重担,就不能心软,心软就是害了她。
假死一事,不敢告知,是因为父亲试探过二娘,二娘不同意,父亲怕阿弟知晓真相,在二娘面前露了馅。”
卫诗然口中的二娘,便是卫清晏的母亲。
身为人子,若假死,她的确会知会母亲一事,而母亲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卫清晏接过那契书,抬眸看向卫诗然,“知道我身份的还有那些人?祖母和其他三个姐姐也知道,是吗?”